坂口安吾半躺在躺椅上,脸色苍白,就连平日总是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也脱了下来放在一边。
明明入住时并不觉多狭窄的房间现在却变得如此拥挤。
拥挤到仿佛一抬头就能对上那个人的视线。
距离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联手踢开他的房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的时间,目前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太宰治,至于织田作之助,则出门解决尚未解决的残留问题去了。
天知道坂口安吾是如何拼命忍住想要叫住织田作之助的欲/望。
就在半小时前,从身后传来的死亡视线太过强烈,以至于他无法开口将即将踏出房门的织田作给留住。
坂口安吾:吾命休矣!!!
他几乎是狼狈的避开了太宰治的视线,深吸一口气,在心底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后,终于鼓起勇气对上太宰治的眼睛。
那双淬着冷意和陌生的眼睛。
只在一瞬间就撕掉了坂口安吾心里打好的所有理由,击碎了他心里的所有辩解。
建立在“卧底”之上的友谊,就连包裹在外的糖纸也是虚假的,待到那为自己辩解的遮羞布扯下,本就虚假的自己,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呢?
坂口安吾握紧了拳头。
他也曾想过太宰治在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会是一幅什么样的表情。
一定会是十分冰冷的,宛如蛇类一样令人胆颤的眼神。
那曾经无数次落在敌人身上的目光,终究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就像他无数次所想的那样,是这样冰冷,刺骨。
可再来一次,情况还会不一样吗?
坂口安吾想。
不,
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
放置在上衣口袋的手机发出细微的震颤。
坂口安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顶着身后人强烈的视线走到门口,维持着一贯从容不迫的表情推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看上去格外青涩的青年,手里提着一个黑色方正的手提包。
见有人来开门,便露出一个看似羞涩的笑容来。
坂口安吾向他点点头,“请进吧,春野先生。”
于是被叫做春野的青年点了点头,不经意间露出的右边耳朵上,一个正在闪烁着极低亮度的耳饰一闪而过。
“那么就打扰了。”
坂口安吾仍然维持着开门时的表情,既没有因为对方是前辈而露出讨好的笑容,也没有因为看见对方右耳上明显正在监听的耳机而露出不虞的表情。
他只是一直,一直都,维持着同样的,波澜不惊的表情。
你看,只是因为我还太过弱小了。
仅此而已。
他垂下眼。
检测结果显示不出太宰治所料,春山遥确实觉醒了新的异能力,虽说目前还不知道这种异能到底是涉及哪方面的,但根据他自己的推测来看,很有可能是和时间有关的,不管是什么,太宰治都觉得由衷的感激。
她救下了织田作之助。
这就够了。
不管是什么异能都无所谓。
他想。
*
春山遥的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织田作之助引开了纪德,久到老板和孩子们姑且先在大阪的某个靠近海口的渔港安顿了下来,久到太宰治离开Port Mafia,也没有醒来。
医生来过也走了。
普通检查做过,甚至是异能检查也做过了,只是身体正常,也没有能量波动,不管是哪方的医生最终得出的结论就只有来来回回这样一句话:“没有什么大碍。”
可人就是醒不过来。
迫于无奈,他们给她挂上了营养液,走了坂口安吾的通道,将人暂且送进了一家和军方挂钩的疗养院。
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一个和时间空间划分开的梦里,年幼的春山遥正提着裙子站在花海里,在她目之所及的所有草坪上,白色的花在阳光下轻轻波动,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白色的海。
她站在这花海里,提着自己缀着白色小花的裙子,弯下腰去看那层层叠叠的花瓣之下,仰面躺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面孔的女孩。
在这里,像这样的孩子有很多。
她们几乎铺满了春山遥的视野,只是掩盖在花瓣间,半埋在泥土里,好像用血肉浇灌出了这样纯洁的花海一般。她们有的从口鼻中溢出鲜血,有的断掉了手,扭曲的四肢,春山遥匆匆一瞥,看见有那么一具尸体安详的闭上眼,脖子是可怕的弧度。
期初,她是很害怕的,偌大的花海之中只有她一个人,饶是再小心,脚上也不可避免的沾上了被鲜血浸湿的泥土。
可奇怪的是,这么多的血却没有一点血腥味,躺在地上的尸体也不会突然跳起来扑向她。
于是渐渐的,她开始变得胆大了些,在这片花海中穿梭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