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回忆了,久远到恍惚间想起来的时候,我甚至诧异于自己竟然将这件平凡的小事记得这么深。
那个地方,美容院,对我来说,就像是有着神奇之手一样,叫我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因为那个长长头发的,脸上总带着点疲惫的,有着温柔笑容的妈妈,总在每周的周末会到熟悉的美容院去,虽然我从来没有进去过,可是当妈妈从店里走出来的时候,那吹的很轻柔的风,会从她身上带走一点闻起来非常好闻的香气。
当我闻到这样的味道,就会发现疲惫的连嘴角都变得沉重的妈妈就会变得像白云一样柔软。
那样温柔的妈妈——
——
“——这样怎么样呢?”
来自身后的声音将我唤回现实,猝不及防就对上了镜子里的人。
原本长及腰间的长发被生生剪去一半,堪堪达到肩膀以上一点,发尾微微烫卷,就连刘海也修剪了一些,发型变化之大,以至于一时之间,镜子里的自己竟有些陌生。
我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忽而注意到镜子的一角,正在惴惴不安望着这个方向的沢田纲吉。
走神了一秒,我点点头,道:“就这个样子吧,我很满意这个发型。”
虽是如此,但是已经剪完了,如是不满意,再怎么也不能怪罪到理发师身上了,再者,在他动剪刀前没有阻止的我也有责任。
有着新潮发型的理发师满脸笑意的解开了我脖子上的活扣,将我从座位上解放了。
比起东京那些已经是先进店买票再理发的美容店,这间美容店还保留着一些古旧的习惯,譬如剪完发以后再付款。
如此,我将钱交给引导我的店员小姐后,便将视线投向走过来站在我身边等我付完钱的沢田纲吉身上。
说实话,直视那双柔软的褐色眼睛,不知为何,我竟恶从胆边生,顽劣的想要捉弄他。
于是我故意装作一副非常失落的模样,不用眼睛看他,只盯着自己的鞋尖,故意办出一副苦相夹着些许涩意的笑来,道:“果然,这个发型不怎么适合我吧。”
他果然如我所预料的,误以为我对这样的发型其实是不喜的,于是他肉眼可见的慌张了起来,手脚不知怎么放,磕磕跘跘的绞尽脑汁吐出一些话试图安慰我。
我在内心忏悔了一秒,却还是觉得这样的纲吉十分可爱,只是这样逗弄他,总给我带来一种仿佛突然给一只可爱的向我跑来的幼犬喷水惩罚一样,微妙的罪恶感正在抨击我的内心。
“我开玩笑的。”
我没忍住率先道了歉,却不知为何,看见仿佛定神一样的沢田纲吉,只见他定定的微微蹙起眉,目含担忧的望着我。
仿佛我被他看穿了一样。
我心下一惊,赶忙将头撇开,故意道:“快走吧,我已经饿了。”
说完,便匆匆就要踏出美容院。
在最后将要踏出店门的一刻,我瞥见了方才那个发型十分时髦的理发师,正拿着扫把将地上剪下的头发塞进畚斗里。
不知为何,我心里再压不住之前的难过。
可我并非那样容易感伤的人,也并不是因为一次简单的理发就落泪的软弱之人。
可我又说不出自己此刻到底是为什么而难过。
这可实在是......
*
我先是将沢田纲吉送回了家,拒绝了对方要将我送回家的邀请,毕竟就在隔壁了,附近又没有特别高的楼,各家又都有院子,距离窗户也有点距离,更何况这附近也没有人家有养凶恶的狗,我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还会遇到什么危险。况且我还记着奈奈妈妈的情况,虽说从太宰那里听说奈奈妈妈没怎么样,但是会发出那样的尖叫,不亲眼看到,实在叫人担心。
开门迎接我们的是奈奈妈妈,不知怎地,明明只是几天没见,我却有种已经好久不见她的错觉。
望见她虽头上虽有过包扎的痕迹,但是已经拆去,仍然笑吟吟的模样,我心下的担忧已放下一二,只是想着家里还有织田作在等着我,我于是简单告别了奈奈妈妈,往家去了。
没想到刚走出沢田家,就看见许久未见的沢田叔叔。
之所以说是许久未见,是因为对方确实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太久未见,以至于我甚至呆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恍惚间和对方打了招呼。
对方看上去还是一副老样子,下巴上挂着一点金色的胡渣,满脸笑容,将整个胳膊都露在外面,只穿一件白色的背心,仿佛刚刚挖完石油的工人一样。
“哟,真是好几不见了啊,小遥,怎么样,最近过得还好吗?”
听见他这么问,我回想了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先是以为住进医院,然后被人绑架,今天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昧着良心说自己过得很好,索性打了个哈哈蒙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