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金黄的麦浪翻涌着,露出其中轱辘前行的车队。
车队约莫有二十余驾,长长的一字排列,蜿蜒成蛇形,被落日余晖撒下一片黯然的投影。
在中间一辆堆满木箱的车架上,有一人盘坐在狭窄的货物间隙中,摆出标准的五心朝天的姿势。他身穿斗篷,头戴兜帽,从身量依稀可以看出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人。
许久,他才轻吐一口气,收起了动作。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上面用鲜红的朱砂画了些奇怪的符号,倒有些像民间常说的“鬼画符”。
他用二指夹着这“鬼画符”,透过货物的间隙向车外望了一眼,似是犹豫了片刻,方才轻轻一晃,手中黄纸顿时无火自燃起来,待到燃尽,他的身影也虚虚融入了阴影中,此时哪怕有人站在旁边,也决计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而就在他做好这一切后,一片麦浪窸窣和马车吱呀声中,传来一阵格格不入的马蹄声,那马蹄声越来越近,从两侧包围了车队。伴随着骏马嘶鸣的是一阵刀剑出鞘的金铁之声,车队不出意料地停了下来。
只听来人喝道:“紫衣卫奉旨捉拿要犯,来者配合搜查,违者格杀勿论。”
那少年人闻言更是放轻了呼吸,哪怕不用目视,他也能想象那是怎样的一队骑兵,头戴纱翅冠,身披蟒鳞甲,脚蹬翻云履,手中持着的,必然是一柄长有三尺三寸的寒光雁翎刀。而能够指使这队骑兵的,当今天下只有一人,那就是大晋国的皇帝。
那商队主事很是配合,也不知是摄于紫衣卫的威势,还是对自己的车队过于放心,只叫手下人敞开了各处车门任其搜查。
紫衣卫搜查得很仔细,但在那神奇的“鬼画符”遮掩下,自然一无所获。
那为首之人一挥马鞭,身下的骏马替主人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铁蹄却只能违心地哒哒而去。只是临走之前,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眸子却状似无意地扫过少年人藏身的车架。
那商队主事还算镇定,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车队重整行装,忙碌中却没人注意到,一个小小的黑影游鱼般地滑入了黯然的天色中。
月亮悬起,星子洒满天际。
少年人一路行到河边,便平静地垂手站定,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不多时,身后的麦浪翻涌开,露出一个猿背峰腰的身影来,看其穿着,正是刚才离开的“紫衣卫”。
那人舔了舔腥红的唇,眸中流露一丝看到猎物的凶光,低声道:“找到你了,九公主殿下。”
那少年人,或者说少女,似有所料般转过头来,双手轻轻摘下兜帽。只是在她露出面容的刹那,天地间的一切都似失去了颜色一般,连远处那皎洁的月亮也黯淡了些许。
她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年纪,云鬓乌髻,面如堆雪,眸中盛满碎星,唇中一点嫣红,虽未完全长开,却已有倾城之色。
那紫衣卫见此也不禁晃了神,又见她轻抚鬓发,好看的眉紧了紧,嘴唇轻咬,低声道:“是七皇兄派你来杀我的吗。”声音如珠玉相碰,清清泠泠。
“七皇子,不,现在应该称新皇陛下了。”那人迟疑了一下,再开口的声音几不可查地柔和了几分,“陛下只命属下请您回宫,还请殿下不必忧心。”
她闻言,眼中却还是化不开的愁绪,低声道:“你不必宽慰我,我只想知道,母妃、十三皇弟是何下场?”
那人闻听这话,一时失语,只得沉默地盯着地面。
“生于皇家,如何的身不由己,你身在紫衣卫,自然知晓。”她顿了顿,接着道,“我不求富贵荣宠,只求孑然一身,也不能做到吗?”
那人犹豫了片刻,低声道:“殿下,皇命不可违。”
她轻轻笑了笑,那笑容似要晃花人眼:“我已不是什么公主,也请勿要再叫我殿下了。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雪名,唐雪名。”
那人垂下头去,这样的笑容,哪怕多看一眼,都会徒增他的愧疚,他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不敢。”
她足下微动,向前走去,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
他的头更低:“区区贱名,恐污尊耳。”
她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因为跪地且低着头,这个角度正好暴露出他最脆弱的脖颈。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少女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一张简陋的符纸无火自燃,他的头脑一阵恍惚,但好在习武之人精神坚韧,只一瞬间就恢复了清醒。只是这一瞬间,他的后脑一痛,甚至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便不甘地侧身倒地。
少女柔美的脸上,浮现出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冰冷神色,轻轻贴近他的耳朵,低语道:“记住了,我叫唐雪名。”
唐雪名蹲在地上,一双骨肉匀称的手在他身上摸索着,不多时,就翻出了几两散碎银子,一把精巧的匕首,一块通行令牌,随手放在一旁——这些她能用上。
她走得匆忙,虽是带了几件值钱的金银玉器,但却不方便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