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神佛在上——常山人士江楚西求见诸神!江楚西求见诸神!求见诸神——求赐神殿庙宇方位!此身潦倒,唯有满腔赤诚!求见诸神……”
“哎呦!那是什么人啊?天罚将下,怎么还不跑?”妇人边从慌乱中拾起小儿子的玩具边将大女儿抱上驴车,几声吆喝之下,行车溅起的泥点子稳稳的落在了江楚西的脸上。
“满殿神佛在上……江楚西求见!”
“让开!别挡道!给老子滚远些!”满身横肉的男子见江楚西不为所动,一脚将江楚西踹倒了,年轻的小伙子狠狠落在路边的杂物推里面,仔细看杂物里面还有一节发灰的手指。
江楚西被这一脚踹的头昏眼花,再加上他已经数日不曾进食,挣扎着站起来,可惜体力不支很快就倒在了人流涌动的街边。
脚步声越来越稀疏,直到他的耳边再也没有了任何声响,江楚西微微抬起眼皮,无神的眼中倒映着天空中的死气沉沉。
“江楚西!是你吗?”杂物堆里面出来几声断断续续的悲鸣,江楚西愣了一下,见里面不再有声响,他缓了一会强撑着站起来掀开附在杂物堆上的木板,里面是一个脸色发灰的女孩。
江楚西将手附上去,冰冷的触感将他的心烫了一下。江楚西扶着墙壁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我到底在做什么……这样的坚持真的有意义吗?
男人颓废的靠在墙上,寂静将他包围了,悄悄地等待着男人的诉说。只不过等了好久,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大雨试图冲刷人群逃逸之后的现场,又想用雨弹奏一曲悠扬空灵的长相思掩盖空无一人的兖州城。
江楚西靠在墙角静静地注视着所有:老人说西南之地有扶云梯,见有缘人,云梯显。叩首三千阶,可见西王母,求解凡尘事。
这到底是不是一句戏言呢?
神明在千年前的酒桌上曾于他的好友许下万年后见面的方式,或许那只是神明醉酒后的一句戏言。
“江楚西!江楚西——”少女的声音从悠扬中传来被雨声阻挡的断断续续,江楚西抬眼望去,少女熟悉的面庞越来越清晰——
“李弃儿!你怎么……你怎么会来这里?”
还不等少年惊喜的表情溢于脸上,只见他的皮肤迅速的干瘪鲜花杂草似水蛇一般灵活爬上他的躯体,骷髅中塞满了鲜花,只留下满眼惊愕的少女——江楚西!
李弃儿从睡梦中惊醒,额头的冷汗仿佛在告诉她梦中的场景太过逼真。
江楚西真的——不,不会的!他此去是为民请命,神明为何要阻他!
李弃儿轻轻将外衣披在身上,蹑手蹑脚的绕开人群,往土坡下面的空地走去,天空黑压压的,没有星星和月亮,黑云紧紧压在人的头顶,地上也湿漉漉的,若非草长的茂盛,那必是泥泞不堪的另一番狼狈景象。
从小阿娘告诉我月夜中有仙子舞蹈,凡人得见可求一心愿。可如今已天罚二十一年,庙宇灯火长明,天下寺庙三万尤嫌不够,方士道人跪死在神佛前的数不胜数,可还是天灾不断。
这到底是人的固执心在作祟吗?难道人不是神的儿子吗?
“小小,小小,别怕,别怕,娘亲在,娘亲在——”妇人啜泣□□的呜咽在寂冷的夜中格外清楚。
自十年前妇人就疯疯傻傻的,也是无数这样的夜李弃儿听她念了十年的儿子。关于她的故事李弃儿已经听了十年。
十年的时间很短,也很长。
妇人最后一声悲悯在李弃儿耳边戛然而止,蜷缩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捏着一个残缺的拨浪鼓。
李弃儿站起来往远处的黑暗中望去,极目远眺,想刺破漫天黑暗看看黑暗中是否有光亮穿透,就这么过了好久,李弃儿抹了抹干涩的眼睛,从三岁开始流浪,如今她已23岁,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倒下去,这人间生来就如炼狱一般,叫人麻木心脏,麻痹感情。
她蹲下去,从衣襟最里面取出一小块方巾,替女人擦了擦脸上的泥水,将她背起来,往西北方向走去,那是念儿城的方向。
李弃儿倚在新土堆上,也是这样一个夜晚,那时候晚上偶尔还会有光穿过云层,那是她安葬过的敌人、朋友、亲人……
“当风笛再次响起的时候,周仁禾就会回来……只是李弃儿,我们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