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黎第一次知道孟京维是在表姐舒云柯的订婚宴上。
两家算是门当户对的富商,但作风都不算张扬,订婚只在新新饭店低调宴请了几方至亲。
与千黎一家坐在一起的恰好也是男方的舅家。大约是因为在座的多少都是生意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些瞧不起千黎父母这对相对平凡的教书匠。
从佛罗伦萨的酒庄聊到天马山下的茶园,最后话题落在自己的子女身上。
男方的舅妈一边摆弄无名指上的浓彩黄钻,一边聊起自己高龄产下的独子,说其实京维读书时成绩不算最好,高考成绩六百八十二,没有进入年级前二十,现在还执意独身去欧洲发展。
“我和他爸爸还没倒下,孩子年轻爱闯就让他去吧。等后面正式退休,是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叫回来的接手生意的。”
千黎爸爸闻言就笑了,说确实:“六百八十二分不管放在哪年,进年级前五十都比较困难。”
他与千黎妈妈均是杭州一所知名高中的一线老师,这句话并不违背事实。
男方舅妈明显不悦,目光凉凉地落在千黎身上,问,那你家姑娘呢,高考考得怎么样。
千黎不想参与话题,仍旧低头吃菜,父亲替她回答:
“她高中没读完,也没参加高考,她..”
男方舅妈惺惺作惋惜状:
“应了那句桃李满天下,家中结苦瓜。现在女孩子的学历也很重要,怎么能连高中都没读完呢?成绩不好没有想过送她出去读吗?花销是大点,但是可以拿到一个漂亮的..”
千黎爸爸平静地续上被打断的后半句话:
“她十三岁就被保送去读大学了,现在已经博士毕业。”
男方舅妈瞪大眼睛,没再出声。
快要结束时,可能是表姐一家说了什么,男方舅妈一改先前态度,热切地拉过千黎的手,每句话都意有所指:
“我没有女儿,所以一直特别眼馋别人的闺女,尤其像你这样优秀听话的好姑娘。”
“——你有在云柯那里见过你京维哥哥吗?我给你看看照片好不好?”
千黎并不关心一位素未蒙面的陌生人,想要抽身离开,但是男方舅妈已经先一步打开了相册,向她展示:
“这是京维在佛罗伦萨游玩时与朋友的合照,他的身后就是圣母百花教堂。”
“这是京维去年在阿尔卑斯山上滑雪时拍的照片。他很喜欢户外运动,尤其是滑雪,在小时候就经常去..”
千黎扫了一眼照片。
茫茫背景下,男人戴着头盔与雪镜,其实并不能分辨出什么,最多看到他身材颀长,气度不凡。
男方舅妈还说了什么千黎懒得听,只知道最后一句是:
“千黎你呢,有去滑过雪吗?”
千黎尚未回答,她的妈妈牵过了她的手,替她客气回绝男方舅妈谈天说地的雅兴:
“黎黎胆子很小,不喜欢这些。”
千黎后面就跟着父母去找表哥表姐了。
她始终没有告诉妈妈,其实在十八岁生日的那个冬天,她也曾见证过落基山珍贵的香槟粉雪在自己的板下炸开圣洁的烟花。安静的雪山谷里只有风的赞颂,她试着拂开少年的手独自飞驰于天地间,鼻腔被冻得发酸,像是与自由撞了满怀。
在十六千米雪道的终点,千黎累得站不稳,倒在少年的怀里和松软的雪原当中,她听到雷鸣的心跳、飞旋的风声裹挟着少年的声音:
“生日快乐,这位滑雪小天才。”
那个时候,她短暂地领略过这项冰雪运动的梦幻。
或许是因为滑雪这个元素,千黎意外地不是很反感这位当时还只存在于言语相传中的孟京维。
表姐舒云柯正式举办婚礼的这天,千黎真正见到了他。
与母亲高调的言行风格相反,孟京维非常的谦逊、温和。他从不谈及自己六百八十二的高考成绩和圣母百花的钟声,只会在他母亲极力撮合两人开宴后坐一起时,用口型无奈说抱歉,以及尾声渐进千黎表示自己要先走一步时,他一道站起来,轻声说外面风大,我送你吧。
所以当他在驾驶位上说我可以加你微信吗时,千黎没有拒绝。
现在她又一次从列表里找出孟京维,少了许多耐心。
她开门见山地强调不要再给她送任何东西,或许是觉得这样空乏的话语缺乏震慑力,这一次千黎加了一句:
【如果你的目的不是逼我从脑科院辞职的话。】
发完消息放下手机,她后知后觉发现那盒永生花被遗忘在了关邵车上。
但千黎的确不想再拿回来,就等关邵联系自己再处理好了。
她记着昨日要给研一妹妹买早餐的承诺,比平时出发得更早些,去最近风大到需要找人代排的甜品店买了咸奶油泡芙和惠灵顿牛角。
千黎把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