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天还未亮,便有一本册子送到韩昭的小院子里。
早上韩昭跳上宋渝院外停着的马车时,他正坐在车里看着手上的卷宗。
“平康坊那案子要结案了?”
宋渝点点头:“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尽快结案了也好继续查舞弊之事。”
韩昭却摇了摇头,郑重道:“此案就算没有可疑也要变成有可疑,它或许……和舞弊案也有关系。”
宋渝大惊:“此话何解?”
韩昭进怀里掏出册子,点了点上面一个名字:“去岁十二月初十,平康坊柳飘香的思春姑娘被杀,人犯是现下在刑部大牢里呆着的柳飘香管事。只是这个管事,一审没招,再审也不招,三审却是招了。善言兄不觉得有古怪吗?”
宋渝点了点头:“一审再审坚决不招这一点确是有古怪,只是此案物证俱在,而人犯在三审也认了罪,此时刑部也只能判有罪。”
韩昭手指下移,再点了下面几个名字:“我查到了在此案发生当晚,思春姑娘接待的客人是礼部的庚郎中和陆郎中,事后他们还以威逼利诱让知情者守口如瓶,只因这两人在那一晚本该是在礼部看守春闱试题。”
宋渝已经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是,这两者中间,似乎仍是缺了一环……”
“缺了最重要的一环。”韩昭微微一笑,点了最下面的一个名字:刑部尚书魏康。 “而这一环,必须得由这柳飘香的管事亲口说出来。”
上一世顾允入仕,安排的官职便是刑部里的比部司员外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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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大理寺之时,容逸之正在书阁整理卷宗。见二人走近,放下了手上一卷:“宋寺丞、韩司直有事?”
宋渝单刀直入道:“平康坊一案,下官认为别有内情。”
容逸之一脸波澜不惊,像是早已料到一般:“寺丞掌判案之权,司直助之,若此案有疑,便重审好了。”
容逸之不意外,便证实了她的猜想。什么王征明把案子丢给宋渝与二人为难,全是屁话——这不动声色的大理寺少卿大概不是用他的途径查到了便是已经猜到了这平康坊一案和试题泄露一事之间有关联;而如今这案子被送到宋渝案上,怕也是容逸之的一份大礼,只是这大礼,要以做他容逸之借刀杀人的那把刀来还。
官场相交,本就唯利是图;容逸之送他们这份大礼,只怕看上的是王征明的位子,因为魏家一向依附王家,这事再查下去不怕动摇不了王征明。至于那位子他就算是坐上了,也不见得会是什么毫无利益瓜葛的清贵。
只是,一个有野心、肯作为的大理寺卿,对乱七八糟的大越刑狱现状来说,却是一剂对症的猛药。而且,如果这借刀杀人杀的是王征明,她也不介意做那把杀人的刀。
得了少卿的“首肯”,韩昭立即让人把平康坊一案的犯人接到大理寺来,衙差带着人犯大摇大摆的穿过大街闹市,惟恐无人不知似的,到了大理寺却不升堂,只是把人押到了大牢里。
是夜,有衙差意图潜入人犯所在的单人牢房,意图勒死人犯再造成其畏罪自尽的假象,被大理寺丞宋渝下令当场格杀。
第二日衙门也快要关门时,韩昭才慢条斯理的走到那间牢房。
那人侧卧地上,颈间有一条长长的勒痕,听到人声,连把身子转过来的意思也完全没有。
韩昭挥了挥手让准备大喝一声的狱吏退下,懒懒道:“去岁十二月十五日,平康坊一案初审,阁下拒不认罪;十二月二十日再审,还是不肯招;怎地过了年后三审,便急不及待地全招了?”
那人还是没有动。 “我将死之人,还不屑应酬你们这些狗官。”
“你们?”韩昭眉毛一挑。 “说的是区区不才,还是刑部尚书魏康?”
那人虎驱剧震,似乎死死忍住了转过身来的冲动。
韩昭倚着门框,好整以暇的道:“人犯徐正英,平康坊柳飘香的管事。去岁十二月初十,涉杀害柳飘香的思春姑娘。”
名叫徐正英的汉子哑声道:“人是我杀的,又咋地?”
韩昭摇了摇头:“你是柳飘香的管事,她是柳飘香的摇钱树,你又怎会砍了自己的摇钱树?”
顿了顿,又道:“不过,和骨肉相连的妹妹相比,摇钱树也是没什么的吧?”
汉子终于坐起,转身,直视着她。
韩昭却转过了身,负手而立,淡淡道:“去岁岁晚,刑部尚书魏康府中一通房受罚,几乎被生生打死,魏尚书却在过年之际,以双喜临门之名,抬通房为妾侍,想必魏尚书也是有带过那如夫人来刑部大牢看小舅子的。”
徐正英脸色涨红,好像憋了很久,最终开了口:“她是我唯一的妹妹……狗官能毁了她,也能捧了她,就看我的一念之差!”
“是啊,魏康能打死你的妹妹,也能把她抬了身份好好养着,就看你肯不肯乖乖认罪了。”韩昭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