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思敏感,她很快就意识到,有了弟弟和没有弟弟那是完全不同的,以前的时候,母亲或多或少总是有些患得患失,尤其是出门做客,回来之后总有一阵子心情不好,有的时候接到外祖家的信,也会有几天比较郁郁,有的时候看着她的时候难免都会叹气。但是自从栩哥儿出生之后,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心情都好了很多,他们倒没有因此更偏爱儿子而忽视了自己,反而对自己更加宠爱了。就像是之前贾敏说的:“玉儿,有了弟弟,以后你也有靠了!”
黛玉小小的心里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根本意识不到,在这个世界,没有儿子是一件多么悲催的事情。林家五代单传,若是没有儿子,作为绝户,将来除了给她一副嫁妆之外,剩余的家产一半要交给朝廷,一半要留给宗族。当然,林家也可以选择过继和入赘,但是过继来的孩子对她这个姐妹能有多少心意呢?至于入赘,这年头到不像是秦汉的时候一样,将赘婿视作奴婢罪犯一般,当年修长城做苦役的有相当一部分就是乡里抓来的赘婿。但是,赘婿在律法上却没有多少权力,比如说,赘婿不能科举,自然也不能做官,这就绝了许多年少有为之人觉得自己胃不好,想要吃软饭的路了!所以,肯做赘婿的人,那真的是没什么好人,起码几乎是不可能跟黛玉有什么共同语言的,而以黛玉的心理洁癖来看,她大概做不出找个人借个种就行的事情来。
不管怎么说,如果说以前的林家总有点秋风萧瑟的意思,如今的林家多半时候都是春光明媚了。尤其,栩哥儿比黛玉那真的是好养许多,黛玉生下来身体就弱,从吃奶的时候起就在吃药,也就是这两年,身体才好了一些,不再吃什么药丸子,季节变换的时候偶尔咳嗽两声也就没事了。而栩哥儿那真的是能吃能睡,小牛犊子一般,两个奶娘几乎都满足不了他的需求,身体也健壮得很,才十个月,就已经能跌跌撞撞走几步了,也能含含糊糊说几个字,不过等到能流利地说话,已经是接近两岁时候的事情了。这也是小孩子的正常发育,在这一点上,栩哥儿是比不得黛玉的,黛玉差不多一岁出头说话就已经比较流利了,不过,林海对此倒是不在意,就算是望子成龙,也不至于拔苗助长到这个地步,甚至,他心中简直是狂喜。当年他之所以跟贾敏成婚,一方面是要借助于贾家的势力,毕竟,林海他爹过世比较早,林海想要振兴林家,找个靠谱的岳家才是捷径。另一方面就是,贾家乃是武将世家,贾敏的生母很能生,贾家的几个孩子都很健康,这样的妻子更容易生下健康的孩子来。但是,谁知道他们成婚之后,就各种变故,以至于贾敏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变得衰弱了下来,如今能有一个健康的儿子,林海那真的是喜出望外,虽说不如黛玉聪慧,但是,读书这种事情,勤奋跟技巧也很重要,林家从前朝的时候开始就是科举传家,虽说不至于代代都有进士,但是出进士的几率也还是挺高的,而且这里头自然有些技巧。
不过这些都是后事了,如今林海只是满足于儿子的建康。他这几年巡盐御史做得还算是稳当,当初贾敏跟他说要对皇帝表现自己的难处,林海多年的官做下来,自然不可能直截了当地给平康帝哭诉自个的为难,如此只会让平康帝觉得自己庸碌。林海以前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但是如今他觉得,自己还得再干个几年,起码得等着黛玉成亲,庇护栩哥儿有了能够护住姐姐的功名,才能放心退下来,所以他自然不能叫上头的人觉得自己无能,因此,他只是通过其他的手段,让平康帝知道了如今江南的复杂情况,甚至还故意漏出过破绽,让自己遭遇了一些刺杀,当然,林海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伤,但是即便如此,也让江南官场很是震荡了一番。
毕竟,巡盐御史真不是什么很高的官职,其实就是个七品,但是论起职权是真的不低,何况,林海还挂着一个兰台寺大夫的职位,这个可是三品的官职。这也是惯例了,巡盐御史职权高,品级低,靠着品级压不住下面那些魑魅魍魉,所以一般都会在中枢兼任一个职位,甚至直接找勋贵过来担任。像是甄应嘉之前做巡盐御史的时候,身上就有爵位,毕竟,他又是奶兄弟,又是便宜国丈,为了抬举甄贵妃的身份,所以,平康帝当年想办法给了甄应嘉不少立功的机会,封了他一个中等的爵位,不过是不能世袭的那种。何况,甄应嘉毕竟有两个皇子外孙,上头还有个奉圣夫人,他又差不多是奉旨贪污,所以,他的位置一直很稳当。
总之,哪怕都是七品,林海跟其他的七品那是截然不同的,他这一被刺杀,几乎比得上漕运总督被刺杀了,以至于平康帝大怒,江南官场虽说不至于被清洗了一番,但是也有许多官员因此倒了霉,以至于此事之后,敢得罪林海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大截。但相应的,质量也高了一大截。
这一日,林海从衙门回来,神情就有些不好,如今盐税已经算是开国以来的高峰期了,毕竟,林海上任以来,致力于打击私盐,控制盐引数量,很是让那些盐商的利润下降了不少,所以,盐税上交一向及时,数量也一直稳定增长,但是,平康帝不知道怎么想的,又下了密旨,要求林海截留出一笔盐税出来,交给他派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