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不睡觉,来这看星星?”
今夜月亮多个缺口,缺的这块化成繁星点点,好似一束光照在这忐忑命运中,给人一星半点的希望。
“甄婶丈夫和儿子都在京中修皇陵,不光是甄婶,这个地方皆是如此。”他看着沈荠起疑的眼神,又补了一句,“她给在下送灯的时候提到的。”
“怪不得,没大看到有男子在。”
沈荠不明其中缘故,但景安自幼就去监造皇陵,懂这其中曲折。这大启有风俗,自皇帝继位起,就大肆征民建皇陵,其工程之庞大,几十年也建不完。
“为何?”
还能为了什么,自然为这雪花银。只要皇陵一日不竣工,上头这款就源源不断拨下来,进了谁的口袋还有谁会查呢?自然是不会的,没有人会触这个霉头的。
景安以前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一日可以完成之事,要拖至三日,就好比一根精美坚固的木头料子,里面全都被虫子蛀透了。
“景安,你说蚍蜉撼树,能成吗?”
伴随这幽幽呜咽声,他仿佛头一次看清她的脸,眼中蓄着光,好似神女下凡尘。
“沈荠,他们不是树,我们也不是蚍蜉。”
……
翌日清早,甄婶招待人吃罢早饭,就匆匆召集起村子姐妹说起要售布料之事。
沈荠知道做手工不易,尤其这一针一线的活,根根都费了心思。若是她们卖到城里布庄去,那掌柜的也得压下价格,卖不出甚么好价钱,所以打算将其都买下,只是见堆至地上的存货如此之多,叫她琢磨起来。
“哎呀,咱们可怎么弄回汴京去?”
景安检查着布料的质量,发觉手感细腻,虽是个半成品,但若是真的制成成衣的话,定然受到追捧。
“可否雇商队护送着回京?”
沈荠暼了眼妇人们满是希冀的双眼,又有些不忍心,若是平常接触的掌柜那便罢了,肯定让他们想法子送回京就是,但这些妇孺一没银钱,二无人脉,这叫她犯起了难。
“眼下仅凭你我二人,确实犯难……”
她在心里算计一番,忽然灵光一现,就算寻得商队在这山高路远的也极为显眼,难保不会被人惦记。于是让这些妇人们先回去,待寻得两全之法后再做商议。
沈荠看这些料子的确极好,与锦绣记的有过之无不及,如果就这么放弃,不是她的作风,于是在用晚饭时向景安道:
“倒不如与锦绣记合作,若少东家是聪明人,他出人,事成之后三七分,我也就不计较他之前哄抬市价之事。”
没想到景安迎头泼她凉水,“掌柜这么相信他为人?”
沈荠夹菜手一顿,见四下无人,沉声道,“姓谢的想吞了连云坊,那便给他就是,反正这身本事他拿不走,就算他能一比一复刻又何妨,我就不信被利欲熏心过的人怎样能做成一件好衣裳来!反正到时候,谁吞谁还不一定。”
景安饶有兴致的盯她看,不由得就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掌柜的这么有信心?”
他有时唤她沈姑娘,有时候称她掌柜,昨夜竟然直呼其名,这人可真怪道!
“对,谢临棠此人虽纨绔,但是藏拙也说不定,万一肯帮我们呢,再说了锦绣记是皇商,有谁敢拦他的货?”
景安不语,但明显也是同意了这个法子,“你是掌柜,都听你的。”
沈荠一霎时笑了,这笑牵起旧时画卷,昔年那人也是这么说,“你是沈家千金,都听你的。”
这到底哪里变了呢?
她甚至觉得现实与往昔交织,逐渐让她找不见自己现下正在扮演什么身份,哪个才是她?
谢临棠在三日后收到一封鸿雁传书,彼时他正香玉满怀,温室飘香,自有一双素手将剥了壳的荔枝喂与他口中,带着满腔汁水馥郁。
隽秀簪花小楷,寥寥数语,谢临棠只暼一眼就随手皱成一团扔在地上。
“哟,哪位红颜知己写的信让爷心都飘了?”
拿的是娇柔腔调,谢临棠伸出修长的指轻轻抚着佳人下巴,一寸寸往下游走,肌肤细腻白皙,如羊脂玉般温润,眼中温柔缱绻像能把人溺毙。
“是了,她嫉妒你这小心肝在爷心里的位置,这心里正吃味呢。”
那佳人羞赧佯装作势锤他胸膛,却被人一把揽入怀中,“爷莫要取笑我。”
谢临棠与佳人听一曲终了,随手抚了抚袖,走出这暖阁。待风吹去满身脂粉味,他颇有着嫌恶,召来小厮吩咐道:
“你且派出两支商队去一趟姑苏莲平县水莲镇收批料子。”
“少东家,咱们在姑苏也有布庄,又何必去亲自收?”
谢临棠敛去风流之态,“且去办,我倒好奇我帮这么大一个忙,她拿什么报答?”
远在姑苏的沈荠冷不防被人惦念,鼻子一酸,与这妇人们说些体己话,肩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