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行揖礼,并没有行跪礼。
天成帝目光闪动,亲手扶他起来:“杨兄事先不知,朕如何会怪罪?不要多礼。”
“谢……圣上。”杨殊直起身,露出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没想我一个齐人,第一次见到皇帝,竟不是齐国的,而是楚国的,真是世事难料。”
常大公子哈哈一笑,伸了伸手:“陛下,不如坐下谈?”
天成帝在主位坐了,说:“你们也坐。”
杨殊迟疑,最后还是常大公子拉了他一把:“陛下说坐就坐吧,皇家其实日常很随和的,又不是议政,不用那么严肃。”
天成帝也点头道:“是啊,杨兄,这里又不是皇宫,我们先前相谈甚欢,还那样相处可好?”
杨殊慢慢坐了下来,叹了口气:“外祖与我说过,不要与贵人过多来往,那样的话会惹很多麻烦。先前我总不以为然,如今才知,这话一点没错。”
天成帝闻言疑惑,这话什么意思?
常大公子替他问道:“杨兄为何这么说?我们似乎没有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杨殊对上他的视线,说道:“先前我就觉得奇怪,常兄为何对小弟这么好。虽说玄武山有些名头,但一般来说,松松手结个善缘也就是了。常兄却将小弟带回别院,费心安顿,甚至还领着小弟四下游玩。我原想着,大不了替你算上一卦,想法子帮你改改运,还了这份情也就是了。如今看来,是我想得太轻松了……”
常大公子听他说到改运两字,与天成帝对了个眼神,眼里透出兴奋,尽力压着情绪问:“杨兄何出此言?”
杨殊道:“常兄就不要瞒小弟了,凡是知道我们身份的,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无不想叫我们算命改运。”
他苦笑:“帝王之命,本不该轻易算的。沾了这因果,也不知道是缘是劫。”
常大公子听得心动不已,起身向他施礼。
杨殊连忙伸手去扶:“常兄万万不要如此,小弟也是感叹自己的运气。先前与圣上不期而遇,已经在无意中结下了一份缘,我们相师,最看重因缘。唉,说不准这也是命数。”
常大公子马上道:“既然是命数,说明杨兄与圣上还是有缘。杨兄,看在这缘分上,你就帮个忙吧?”
杨殊面露为难。
天成帝见了,便道:“正明,你就别为难杨兄了。这命理之说,只可信三分,倘若朕坐稳江山,还得靠改运,那说明朕不是真命天子。我们与杨兄相交,为的是这份意气相投,身为朋友,怎好去为难他?”
杨殊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又没说出来。
常大公子叹道:“圣上胸怀开阔,是我想岔了。杨兄,对不住。”
于是这话不再提起,常大公子另外起了话题,只说些吃喝玩乐的事。
杨殊松了口气之余,中间心不在焉,好几次答错了话。
常大公子与天成帝交换了个眼色,装没看见。
眼看天色将暗,天成帝起身,打算回宫。
在他踏出门的时候,杨殊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道:“圣上,先前在半山亭,在下还有话没说完,不知……”
天成帝眼里露出喜色,却又十分克制,说道:“杨兄既然为难,就不要说了吧?朕不想强人所难。”
杨殊道:“这卦已经算了,算不上强人所难。我们相师最重因果,这因都种下了,逃避果也没有用。”
“这……”
“圣上,请。”
天成帝看了常大公子一眼,点点头:“那就有劳杨兄了。”
杨殊冲外面喊道:“多福!多福!”
多福急忙进屋:“公子?”
“卦筒拿来。”
“是。”
杨殊接过卦筒,从里面倒出铜钱,按照先前的排布,一一摆好。
他吐出一口气,开始说话:“您的命星应在紫微,也就是帝王之命。然而有命无运,气运似断时连,一路走低。如无意外,几年之后,您的气运就会彻底枯竭,到那时……”
天成帝神情郑重,问道:“这个几年,究竟是几年?气运彻底枯竭,是朕的性命不保?”
“这……”
天成帝忙道:“还请杨兄实言相告,朕绝对不会怪你。”
杨殊道:“也不一定,还有活命的可能,只是那个位置就……”
就是说,皇帝做到头了。
天成帝深吸一口气,克制住翻滚的情绪。
听杨殊这么说,他心里是怒的。哪个皇帝听别人当面说自己短命,能不生气?但是,他又不同于一般的皇帝,被几大世家拱上位,做了十年的傀儡,日常忧心自己的命运,他的接受能力很高。
甚至可以说,这是他可以猜测到的未来。
因为他不服,不愿意被几大世家控制着。他很清楚,自己必然有一天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