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直没有停下。
从一开始的鹅毛大雪,逐渐到飘零的小雪,再变成大雪……
如此反复,一天一夜没有停下来。
滴水成冰,没放炭盆子和烧地龙的屋里,但凡有水的地方都结冰了。
天寒地冻,哈气全是白的。
外头有常景棣布局,云晚意索性带着几个婢子,去算卜子屋子里聊天说话。
许久没和师父好好说话了,高兴之余,两人就着炉子和小菜,都喝了几杯酒。
热过的黄酒甜滋滋的,带着醇香,仿佛回到师徒两人在山中相依为命的时候。
算卜子是喜欢饮酒的,许是为了排解心中苦闷,不忙的时候,她总喜欢温一壶酒,或是药酒或是黄酒,有时候是各种花酿制的酒。
几杯下肚,微醺之际,和云晚意说起她不敢回忆的种种从前。
那时候,师门还在,师尊还是那个仙风道骨的师尊,还有活泼的师兄弟姐妹们都在。
在一起如家人一般,叫人安心。
那时候,什么都好!
但看现在,从那场杀戮中逃生的,只有擅长易容的她。
若非误打误撞还能遇到晚意,这一辈子,算卜子也就那样了。
可遇到晚意,一切都要变化,晚意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一定会好好守护!
云晚意伏在算卜子膝上,乌黑光泽的长发,顺着算卜子的腿铺开,如小时候那样。
算卜子摸着她的秀发,忍不住鼻头发酸。
那时候算卜子刚捡到云晚意,云晚意瘦骨嶙峋,肋骨瘦的就一层皮贴着。
周身有很多伤口,被打出来的,烫伤的,青青紫紫,新旧伤痕交叠,看着都可怕。
面黄肌瘦,比同龄的孩子小很多,只有一双眼又大又圆,清澈的如高山雪林间溪。
算卜子又心疼,又为她不值。
可那时候的云晚意,心头一点恨意都没有,她不恨云年富韩文秀夫妻丢下她,也不恨自己差点被害死。
算卜子心中感慨,也是从那时候
,她就下定决心,把这个孩子当做亲生的抚养。
算卜子教云晚意医术,毒术,把玄医一脉的东西倾囊相授,教她习字读书,仁义道德。
云晚意被淮安侯府寻回后,算卜子一直觉得,以她教的本事,云晚意定会顺风顺水,平安一生。
谁成想,那淮安侯府是个吃人的地方。
她的晚意啊,善良懂事,什么都打落牙齿和血吞,最后被算计的一无所有,孤苦丧命。
算卜子知晓后,又恨又怨,恨自己没教晚意看清楚天下的龌龊和狠毒,恨她把晚意教的太过善良!
更恨那些人利用晚意的善良!
她倾尽所有,用了玄医一脉的禁术,让晚意重活一生。
知晓这件事的,只有她和晚意两人。
看着如今的云晚意,算卜子轻轻顺着她的黑发,眼眶微润:“晚意,你放心,不会再有人能伤害你了。”
“嗯,师父在,我放心。”云晚意也喝多了黄酒,伏在算卜子腿上,脑袋发昏:“我也要保护好师父。”
“今后,我们一起走向康庄大道,一起奔向光明前程。”
算卜子的手微微一顿,耳边猛然想起山涧道人的声音——“你只顾着付出,若晚意知道她的命,是用你的命换来的,她能好好活下去吗?!”
是啊,晚意的性子,若是知晓,不一定能安心活着。
只怕日后的每一日,都会沉浸在算卜子为她而死的愧疚中,无法自拔。
算卜子想到这,手再度落下,带着几分嗔怪,道:“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不过,我不能留下跟你一起。”
云晚意顿时从她膝上起身,带着醉意的眼底还有迷茫:“为什么,师父,我们情同母女相依为命。”
“将来我有小孩子,师父也要和教我一样教他们啊,他们没有祖母,您就是他们的祖母呢!”
“玄医一脉的东西,我早就尽数交给你了。”算卜子忍住心头的酸痛,微笑
着道:“师父这一辈子,都活着怨恨当中。”
“临到老了,我想出去看一看外边的天地,像个人一样活着,而不是和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眼下这难关过去,有你和常景棣在,这天下是太平盛世,我也不用担心被人追杀。”
云晚意眼中的迷茫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不对啊,师父之前还答应我,要跟我去江南呢。”
“这才多少天,师父怎么能变卦呢,还是说,师父有事情瞒着我?”
“哪有什么事?”算卜子的情绪隐藏极好,笑道:“你是我的徒弟,是我女儿,我当然是舍不得你的。”
“不过,我更想去外头瞧瞧,师门散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