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他时不时的两声言谢和一声道歉,她更喜欢这种相处方式。
苏清欢一离开,苏蓝留下的痕迹便只存在于苏生居住的偏院,她避而不去,渐渐摆脱了梦魇。
可好景不长,苏清欢哑疾得解,那两人因此得知了苏蓝的真正死因,却因当初那群人的存在,只言语警告了她几句。
她庆幸之余,又心安理得地过了几年顺心日子,甚至还在苏清影逃婚后,厚着脸皮哀求苏清欢代嫁。
直到南戎战败,那群人撤出苏州,她担心苏生得知苏蓝死因后将她送去报官,北上逃回娘家。
却未料到最终不肯放过她的人,会是从西南回来的苏清影。
她带回了苏清欢的死讯,苏生的一封休书,以及他的一句话。
几十年的纠缠,到最后,她换回了苏生的一句,他们一家三口再也不欠她了。
她盯着那封休书,喃喃问:“凭什么他说不欠便不欠?”
“凭他妻儿两条命,”苏清影神色平静,不悲不喜,淡淡道:“欢儿亦因你当年下的毒而死。”
苏夫人跌坐在地,双唇颤抖着。
苏清影望着她,仍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神态,她说:“我了解爹,他轻易不会说出他们一家三口再也不欠你了这句话。”
“下毒一事,爹只会当成你们之间的恩怨,断不会牵扯到欢儿,哪怕欢儿是毒发身亡,他也绝不会说出这句话。”
她的声音突然尖厉起来:“除非,你还对欢儿做过些我不知道的事。”
这声音引来了她的夫君,他在外面敲了敲门,叮嘱道:“夫人,注意点腹中的孩儿。”
这话也提醒了苏夫人,她急忙起身,想去扶苏清影,却被她避开。
苏清影平息了下自己的情绪,缓缓说道:“我想了一路,欢儿被接走之前,我与她虽不是形影不离,却也是日日相见。”
“除了元成十二年,我被你关起来、谁都不许见的那几日。”她冷声质问:“在那期间,你对欢儿做了什么?”
苏夫人低着头,什么都不说。
苏清影笑了下,拿起了那封休书,道:“临别时,爹曾说,这封休书,交不交给你,由我说了算。”
“母亲,你最好实话实说,将全部都告诉我。”
苏夫人不能收下那封休书,终是开了口,将她收买山匪绑走苏清欢一事尽数说出,无有隐瞒。
苏清影的目光渐渐冰冷起来。
她突然发觉,她似乎从来没有去了解过自己的母亲,故而不知她竟如此的心狠手辣,居然连一个几岁的孩童都不肯放过。
苏清影面无表情地撕碎了手里的休书,道:“爹说,你与他们两清了,我却不那么觉得。”
“我那样好的一个妹妹,她什么都没做,却要因为你们送了性命,凭什么啊?”
“两清太便宜你了,”她毫无感情地说:“日后,你便留在此处,青灯相伴,了此残生。”
“苏家的族谱上仍会有着你的名字,苏蓝的名字也在那上面,你是我生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欠欢儿的债,便在死后,由她的生母亲自向你讨要吧。”
“今日后,我不会再来见你,也不会允许旁人来见你。”她起身离开,道出最后一句:“你便当从未生过我这个女儿吧。”
满地的纸张碎片,苏夫人跪坐在其中,烛火跳动着,慈悲的佛像面对着她。
她望着那座小巧的佛像,默念着因果报应四字。
终此一生,苏夫人再未离开过那座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