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德精通识人之术,他见过你十几次,却不肯投降”,子薰艰难地说出这些话,“他不是李先生,他认定的人是张士诚”。
他低着头仔细端详手中的和田玉金蟾,许久没出声。
子薰忐忑不安,大气不敢出。
“不欺负李先生了?”他把手伸向子薰,脸上似有笑意。
子薰把手缓缓放过去,他的手很少这样凉,激起了子薰浑身的汗毛孔,“以后我一定学夫人,少花钱,把钱都省下来,分给将士,早日把廖将军救出来”。
他轻轻摩挲着子薰的手指,好像在把玩珍贵的玉器,“杨宪是来咱这儿做官的,李先生是跟着咱出生入死的,他没有退路,咱也没有,这个还是要分得清“。
“我担心你的安危”,子薰想抽出手,却又不敢动,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你会不会舍弃大壮?”他抬眼盯着子薰,这是他第一次把张焕叫成大壮。
“不会”,子薰猛然抽手,大壮、石头是自己仅有的家底了,他不该这样这样比较。
他站起身,语气冷漠,“恃宠生骄,对李先生无礼,这段时间不得出长乐阁”。
见子薰面无表情,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说,“把你的话咽到肚子里,身为吴国公夫人,还得是夫人那样,心里一片火热,想的都是兄弟们”。
“人要不讲情义,和畜生有什么分别?兄弟们跟着咱出生入死,咱不能负了他们”。
子薰冷得瑟瑟发抖,不知如何替自己分辩。
他说完话就去了夫人那里。
半夜三更,国公爷突然走了。
旁氏以为小两口吵架了,进到屋内想劝劝如夫人,却发现子薰一滴眼泪都没掉,反倒不知如何劝了。
大户人家,男人三妻四妾,往常国公爷宠着如夫人,天天回长乐阁,其实就算偶尔去别的夫人那儿过夜也属正常。
旁氏搜肠刮肚,想不出半点儿说辞,只能给子薰倒了杯热水,干站在一旁,静静地守着。
“不用担心我,你去忙吧”,子薰眼神空洞。
旁氏虽然担心,却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先退了出去。
这一夜,如此漫长,子薰呆坐在榻上,一动未动。
天意难测,子薰第一次尝到了这种滋味。
第一次觉得他这样遥远而陌生,不可推心置腹,不可亲密无间,被硬生生地推开了很远,而且严令保持距离。
因为担心廖老夫人承受不住,第二天,夫人急匆匆去了廖家。
廖永忠已经接替了兄长在军中的职务,也接替了一家之主的地位,在他吩咐下,廖永安被擒的消息被瞒了个严严实实,没人敢在廖老夫人面前提起半个字。
木槿哭得双眼又红又肿,躲在屋里,不敢见老夫人。
夫人回府后把廖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朱元璋听。
他满意地点点头,“咱马上让杨宪出发,去张家商量换人的事儿”。
“听说张士诚的母亲十分想念儿子,让杨宪从张老夫人入手”,夫人道。
“放心吧”,他拿起个玉米窝头,边吃边往外走。
“先吃了饭”,夫人跟在后面喊道。
“咱得给张士诚写封信”,他说着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窝头,用力地嚼着快步走远。
杨宪第二天早晨出发,中午张士诚的使者到了应天。
看来,在换人方面,张士诚更心急、更积极、更主动。
张士诚不仅答应把廖永安放回来,而且每年送二十万石粮食,只是为了让张士德平安回去。
这份诚意让朱元璋的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也行子薰的判断没错。
张士德智谋出众,看人很准,把他放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
他对咱了解得太多了。
朱元璋让张焕快马加鞭去把杨宪追回。
召集诸将商议换人之事,白虎厅内人声鼎沸,有人主张换,有人主张不换,理由也五花八门,有人认为能很快灭了张士诚,有人认为张士诚使诈,不可信,还有人认为要尽快答应张士诚的要求,以免夜长梦多。
朱元璋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有争议是件好事,说明大家看法不一致,他原本担心大家众口一词要求换人,所以提前把子薰关了禁闭,他可不会犯众怒,他一向是顺水推舟,他一直是兄弟们的代言人。
子薰的想法他何尝不知,但把真实想法说出来,或者表现出来,是另一回事。子薰只担心他一人的安危,他却不能不考虑兄弟们的感受,他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是兄弟们的信任和忠心,他在兄弟们心中是可以托付妻子、儿女和父母的人,他是兄弟们坚强的后盾,他会带着兄弟们找到人生的出路,他能让兄弟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他让兄弟们觉得生活有奔头,有希望。
可以看得出来,廖永忠急切地盼望着自己的兄长回来,每当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