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闻莺打着散心的名头,实则是为与她的副将叶子墨联系。军中通讯手段数不胜数,昨晚她用信鸽向叶子墨传递消息:午时,福林酒楼。
可是路上出了点意外。许多商贩见到她硬要往她手里塞点东西,郁闻莺只能费些口舌劝他们别送。其实回云都那日百姓的欢呼声已将她淹没过一回,一个月过去了,除了高坐明堂那位,他们都不曾忘记是谁打退了越国。
有位老妪从人群中挤出来,颤颤巍巍地拿出根色泽暗沉的银簪,一见到郁闻莺眼泪便从浑浊的眼眶中流出,“郁将军,我的三个儿子都被征兵到前线,回来的只有残了腿的幺儿,他说要不是你,我们这辈子都见不到面了。郁将军,你收下吧,所有人都知道你为郦国做了什么,只有圣上……”
郁闻莺赶紧握住老妪枯树皮般的手,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了。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或许是因为她的愤懑已经到达了顶峰,老妪缓慢而坚定地出了那句心照不宣的话,“只有圣上不辨是非。”
老妪落下这句话后,空气寂静了一瞬,郁闻莺直觉不知明的地方有一股杀气,皇城脚下,公理不一定能得到伸张,但涉及皇帝的丑闻一定能被第一时间灭口。
“铮——”
刀出鞘的声音,几乎同一瞬间郁闻莺压住了持刀人的手,强迫刀回到刀鞘里。
来人阴毒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恼怒,“郁将军还朝已一月有余,这威风是更胜从前呐,怎么,郁将军要妨碍东厂办事吗?”
郁闻莺抬眼看向那人,宽大的斗篷遮住了长长的刀身,内里穿着不显眼的蓝色衣裳,白面细眼,想必是负责监察民间舆论的人。“当然不会,东厂办事就办事,拿刀干什么。”
那人得意洋洋地笑,“这老妪诋毁圣上可是大不敬之罪,杀她十次都不够,郁将军既然嫁了人,就该好好琢磨相夫教子的事,不然再有人为郁将军出头,我们东厂也增加工作量不是。”
郁闻莺依旧死死按着那人的手,一字一句间杀意尽显,“别动她。”
厂公非但没有被吓到反倒像见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哟呵呵,郁将军,男女有别啊,嫁了人还按着咱家的手不放,军中那么多男人还没摸够吗?别太浪荡了,卫、夫、人。”
一字一句,精准踩在郁闻莺的雷点上,但是她不能,不能直接把眼前这个狗东西杀了,人群中不知还有多少东厂的人,如果她动了手圣上更有理由治她罪。
但是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个老妪去死,老妪不过是为她说了一句公道话就要去死,哪有这样的道理?军情最危急的时候她都未曾想过放弃,又怎么可能在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日子里折下傲骨?
郁闻莺劈手夺了厂公的刀,刀背横在厂公颈上,“今日你敢动她,我就杀了你。”
厂公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声线有些颤抖但面上仍强装镇定,“郁将军,你还真是不要命啦?你这么做可就无异于跟陛下作对啊。”
郁闻莺:“圣上那边我自会请罪,你选不选择拿命来赌圣上治我死罪是你的事。”
他们原本就处于闹市,此时周围更是围了不少人。此举也是未免生出更大的乱子。
厂公被气得语无伦次,“好、好、我不杀她,但是今日究竟发生了何时,郁将军是如何手眼通天目无王法我也会如实禀明圣上,咱们走着瞧!”
厂公恨恨地甩袖离去,老太太被这一系列变故惊地不知所措,拿着簪子的手悬在半空中。郁闻莺赶紧弯腰扶住老太太,将簪子放在她手中轻声安抚道:“没事的,这簪子您还是留着吧,不然我也安心不了。”
人多眼杂,郁闻莺不便多说什么,明眸微弯灿若骄阳,“老人家我先去别的地方逛啦,祝您长命百岁!”
郁闻莺拉起秋禾拔腿就跑,秋禾跌跌撞撞地说:“小姐,慢……慢点,慢点!”
殊不知这一幕完全落在了有心人眼中。
三皇子宋逸和卫照影站在栏杆上,方才那一幕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宋逸比卫照影略年长,宋逸皱眉道:“刚才那个东厂的人我会想办法处理。父皇忌惮郁闻莺,给她下马威也是情理之中,但是父皇都把她嫁给你了,这下马威难道还不够么……现在还直接拿孱弱老妪开刀。”
卫照影垂眸,“殿下慎言。”
宋逸说:“你知道郁开山吗?就是郁闻莺的父亲,当时我没能求父皇放过他,险些让越国的铁骑踏破燕山十六州,即使后来郁闻莺打退了越国,但我觉得如果老将军如果还活着,也许就不会造成那么多百姓伤亡,我始终……原谅不了自己当时没有死谏这件事。”
卫照影:“殿下仁善,您已经做得很好了。”不,不够,宋逸是有一颗上位者难存的仁心,但宋逸的软弱足够让人们忽视掉他的那颗仁心。
没有足够的毅力去施行他的“善”,在皇室中无异于一个笑话。
宋逸忽然问:“那日父皇为郁闻莺办宴庆功时,你执意同那些琴师一道奏乐,也是料到父皇会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