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岚.隆熹五年
秦国公府昔日往来宾客络绎不绝,如今门庭冷落,几年前的变故至今令人唏嘘。
“想那燕将军年少有为,战功赫赫,当年老国公都对他青眼有加,更是将最宠爱的小女儿许配给了他。谁知他竟狗胆包天,犯下如此大罪!”
老者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一副慨然的样子与路边卖肉的小贩搭话。
那小贩见他文邹邹的样子,穿着也干净得体,想着搭了话,这老头能多买几两肉,“可不是嘛,燕老将军挣下的功名,可算是都赔在他手上了。”
老头摇了摇头,“现在说那些还有什么意思,他也算幸运了,若不是有秦国公这个岳丈在,他还能留妻子在世上?”
“听说他还有个儿子,但回到国公府的只有妻女。”
“是啊,你说奇不奇怪,国公爷快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说是在乱中走丢了。”
“那国公爷的小女儿前两年不是悬梁自尽了吗?”小贩见他没有买肉的意思,将刀刃砰砰砸在已经碎烂的肉上,不知道的以为他是恨毒了将军府。
老者又道,“可不是,都入过南府了,即使再出来大抵是没有颜面活下去了吧。”
“秦国公府两房子嗣充盈,何苦再管那母女还惹得圣上不快,你看这几年的光景,被拖累成什么样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被拖累了人家名号也是响当当的摆在那儿了,谁也不好说什么。”
春寒料峭,燕棠出府时走得仓促了些,御寒的小斗篷没来得及披上,身上只着了件茜色袄裙,襟子上围了圈柔软的白狐毛。小姑娘乌发如瀑,圆圆的脸儿冻得发红。
小姑娘名为燕棠,不久前过了年才满九岁,她两汪水灵灵的杏眼四下瞧着,面露不解,随即从袖中拿了张四方的宣纸出来。
上头是五表哥给她画的西郊地图,玉京皇城盛大繁华,可东郊地处京城东南,地势不齐,丛林密布,此处偏远难行。
她才进了林子没多久便迷失了方向,也不知道五表哥说的那庄子在哪,她虽手脚冰冷发痛,但一想到马上便能找到哥哥,就觉得脚下即使踩着刀子都算不得什么。
春雪未消,燕棠踏在雪上走得费力,她抬头瞧了眼擦黑的天,脚步微顿了顿,天黑后,山路只会更难走,稍有不慎便会在山路上失足跌底。
正当她纠结该如何时,前方不远处一阵嘈杂声响起,燕棠听出喊骂声以及纷乱的脚步,忙躲到一旁粗壮的树干后,她身型瘦弱单薄,刚好被挡了个严实。
燕棠眼巴巴观望着山路上的情况,她有些害怕,听外祖说山郊野岭处常有山匪出没,伤人劫财,她今日怕是运气不好,遇上了山匪。
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公子闯入她的视线,狼狈扑倒在地,身后跟上来两个身着锁子甲,凶神恶煞的官兵。
其中一人络腮胡,眼神凶狠,利索抽出腰际的佩剑,照着小公子的头比划了两下,扭头对身边的同伙道,“砍了这小崽子的头,咱兄弟二人回去领赏。”
燕棠闻言心头一紧,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同伙眼珠子贼溜溜转了一圈,抬手将他的剑刃压下,“他是重犯,费了朝廷多大劲儿才抓着,如此大功,大人会拱手相让给你我吗?”
络腮胡一脸不耐,用冰冷的剑拍了拍小公子苍白瘦削的脸颊,嚷嚷道,“那你说如何是好?”
小公子在雪地中颤抖着单薄的身子,双手撑地爬了起来,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恨意汹涌,猛地抬头狠狠瞪着二人。
络腮胡见状,火气暴涨,“你还敢瞪!老子挖了你的眼!”说罢,抬起剑刺向小公子的眼睛。
不远处的燕棠极力压制着恐惧和尖叫,迅速捂上眼睛,预想中刀刃穿透皮肉以及小公子的惊声尖叫都未曾听见。
燕棠试探着移开一只手,只见两个身高体壮的人似乎被唬住了,闪着寒光的剑僵在半空,剑尖几乎要抵在小公子那漂亮的眼睛上。
两人未曾想到,小崽子还是个刀枪不惧的。
“哒啦…”
“哒啦…”
二人听到声响,理智回笼,只见脚边多了几颗石子,络腮胡一脸警觉,紧紧盯着几步之遥的林子。
“谁在那装神弄鬼,赶紧出来,否则,休怪爷爷不客气!”
“哒啦啦…”
又是几颗,两人对视一眼,飞快进入林中,不想空无一人。
”四处看看,将那人擒出来,别走远了。”
燕棠简两人往里走去,小心翼翼爬出林子,迎着小公子惊诧的目光,上前将人扶起。
“快走,他们马上要回来了。”
小公子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羸弱,“我走不了,脚疼。”
燕棠愣了一下,听到林中二人愈来愈近的对话声,心一横蹲下身子,“快上来,我背你,他们回来了。”
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