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芷兰的脸上泪痕斑斑,晶莹水珠不停从眼角滚落,她看着眼前面若冰霜,丝毫不为所动的男人,几乎心碎欲裂。
“你一定要同我这样生分吗?”她不甘心,又往前踏了一步,胭雪画帔随风扬起,梨花带雨,无限凄怜。
“阿深,阿深哥哥,我们合过八字,换过庚帖,我知道当初祖父做了让谢家难堪的事,你心里有气,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退婚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啊!为什么你连一次弥补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我当年送给你的信你看了吗?我一直等着你,等到今日,再好的儿郎我都不放在眼里,我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
“够了,不要得寸进尺。”她的话被男人毫不留情地打断。
眉目秀丽的女郎瞬间顿在原地,即便离得有些远,也能看清楚她捏着帕子剧烈颤抖的手。
玉怜脂站在梅树后,看着不远处郎心似铁不回转的戏码,顿时挪不动脚了。
好热闹呀。
桃花债。
还是高高在上的镇北侯的桃花债。
这种场面真是千载难逢。
玉怜脂又往树后藏了藏,抱着梅花接着听墙角。
这样着实有些不雅,但是——
她来都来了,这分明是上天的旨意呀,非要让她听到,她怎么可以辜负天恩呢。
什么非礼勿听,管他的咯。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和谢砚深说话的女子正背对着她,而谢砚深本人则在石亭中端坐着,腰背挺拔,面容沉稳俊毅。
他手里握着茶杯,竟是连个正眼也不给那名字字恳切的女郎。
什么哦,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白长着一张惑人的脸。
谢砚深不紧不慢地饮了口茶,再开口的时候,说出的话更加冷酷无情:
“钟夫人去寻我母亲谈话,而你不顾颜面私下来找我,贵府此番双管齐下,不知已故的太师若是知道,会做何反应。”
钟老太师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要脸面,如果他在世,是绝对不会求着谢氏再重议亲事的,那无外乎把钟府的脸面往地上再踩一脚。
钟芷兰当然听出他言语中的蔑意,忍不住往后撤了半步:“我,阿深哥哥,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谢砚深放下茶杯,终于回过头直视她,眼中尽是冷漠:“钟芷兰,当年你送的信家母早已代我尽数归还,若你没有收到,应该去问你的双亲。”
“你今日是如何得知我身在何处的,我无意追究,但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如果钟府还不肯罢休,那便是与谢氏为敌。”
钟芷兰鬓边瞬时冷汗直流,同时,泪水也决堤而下。
他就这么不情愿?就真的半点情分也不顾?
他居然,威胁她?
钟府在当年外族进犯之时力主求和,已是与主战的谢氏站在了对立面,她祖父去世之后钟府就有衰落之象。
后来谢砚深屡战屡胜、扭转逆势的羽报传了回来,钟氏更是失去了圣心,她父亲如今只有从三品的虚职,族中子弟要么才能不济,要么还未长成。
而谢氏有谢砚深这颗春秋鼎盛的大树在,有北境兵权在,有圣心在,起码还能再荣华三代。
如果谢砚深真的恼了他们,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只需表个态,钟氏的境况绝对会比现在还要糟糕。
钟芷兰出身世族,虽确实心悦眼前之人,但若说她的情意里完全不掺杂对权势的渴望,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如今谢砚深的态度摆在这里,她明白今日只能先退,绝不可再冒进。
她深呼吸后,用帕子抹去泪水,朝亭中人一拜:“……侯爷恕罪,是我不知礼数,还望侯爷大人大量,今日,就当我从未来过。”
“侯爷说的话,我……铭记于心。”
“我这便离开。”
但亭中之人却忽地开口:“不,你留下。”
钟芷兰猛地抬起眼,却望见男人已经站起身来,眼神朝着她的方向,却并不是在看她。
“侯爷……”
谢砚深面色冷淡:“你留下,我走。”
说罢,几步便下了石亭,朝梅林深处疾步而去,徒留身后佳人痴痴凝望。
玉怜脂一手抱着梅花,一手提着裙摆,踩着软绣的登云履,跑得飞快。
她穿行在梅树之间,时不时要俯身绕行,但又不敢放慢速度,差点被石头绊崴了脚。
快点,再快点!
刚刚她藏在树后,听到镇北侯冷斥那位钟姓女郎时,忍不住探出头去看,结果,正撞上一双凌厉的眸。
吓得她赶紧逃走。
她没露出全脸,也不知道谢砚深认没认出她,反正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大不了他后头真要追究,她死不承认就是了,只要他抓不着她,他就没证据!
玉怜脂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