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且宁发觉,这次林讯死前挣扎的时间变长了。
起初,浓郁的血腥味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他的手还牢牢制着她,让她根本不能反抗。
过了很久,那双手的力道才慢慢减下去,让她挣脱了桎梏。
她慌乱地想摘头上的校服,却发现林讯打的那个结万分牢固,怎么扯都扯不开。
情急之下,她放弃视觉,伸手在面前乱摸。
摸啊摸,摸到两只湿漉漉的手。
它们捂在一处血液如涌泉般喷薄而出的地方,再往上是少年人还不太棱角分明的下颌。
安且宁帮着林讯紧紧捂住伤口,血液就顺着她的胳膊流进袖子里,温热,微痒。
不知道捂了多久,她手中忽然一空。
“——咚”。
是人栽倒在地的声音。
下一秒,安且宁感到身体变轻,一团白光取代了眼前的黑暗,将她团团包裹。
米色花盒子漂浮在白光之中,触手可及。
她明白这代表着林讯又一次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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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且宁认为,下次取包裹之前有必要把后门这块地方打扫一遍。
当下,林讯闭着眼躺倒在满地垃圾里,浑身沾满地上的灰尘和毛絮,看上去很难让人产生接近的冲动。
“你好脏哦林小讯。”安且宁拍拍他脸,嫌弃地说,好像刚刚哭得稀里哗啦的人不是她,“脏到不想碰你。”
她站起来往外走,故意用脚重踩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好让林讯听见:“走了哦,你就在这待着吧。”
她真就冷血无情地走了,就像小时候林讯离开她那样。
老板提着锁在门口等她,见她晃晃悠悠出来,急不可耐道:“你快点儿呀,磨磨蹭蹭,我等着回家呢。”
安且宁食指放在嘴唇上,比出“嘘”的动作,在手机上打字说:「给你一万块,今天晚一个小时下班,一个小时以后我还会再来。」
老板看完这行字,斜眼瞥了眼她。
也许是刻入骨血的反诈意识觉醒了,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眼神坚定。
安且宁不动声色,继续打字,解释道:「我的快递一个小时后才能到,它非常重要,非常贵,我必须今天取件。」
这个理由很真诚,老板犹豫了,眯起眼睛考量地瞧她,半晌后也打字道:「可以是可以,但我们为什么不能说话?」
安且宁没回答。
她坦然地扫描墙上的绿色收款码,当场打了一万块钱过去,给老板留下个“你看着办”的微笑,转身离开。
她没走远,更没掐着时间数整整一小时,而是在周围转悠一圈,看着微信步数突破五百大关,就原路返回了菜狗驿站。
老板守信地没有提前下班,正在服务台和两个人交谈。安且宁和他打了声招呼,再次借走墙角的蓝色拖板车。
“12分37秒。”她用力把林讯抱起来,一点点拖上车,“在垃圾里待这么久的感觉不好吧?”
林讯回答不了,她便自问自答:“不好就对了,谁让你自作主张蒙我眼睛。”
坐着靠在拖板车上,林讯现在比安且宁矮了大半截。她哼了一声,揪住他脸颊,狠狠捏了捏:“不让你长点记性,你以后还干这种逞英雄的破事。”
“怎么,以为我看不见就不害怕了?”
说到这,安且宁停顿了一下。
割喉而死的场面实在血腥,一般人亲眼目睹后难免产生心理阴影,林讯这么做未可厚非。
但她认为自己没那么脆弱,于是加重语气道:“不许再这样了。我不需要那样的保护,你也不需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扛。”
“我们,两个人,完全,平等。”
她等了一会儿,打了个响指,继而手指比成枪的形状,对着林讯的脑门开了一枪:“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
推着拖板车走出来,老板还在和那两个人谈话:“有工作经验吗?”
两人背对着安且宁,左边那个瘦一些的红发男人说:“他在我们老家看过一年仓库,后来仓库拆了就没干了,不是被辞退的。”
老板说:“哦,那算对口,在我这也是看仓库。”
红毛说:“是的是的,而且他对工资没要求,您看着给,能让他吃饱饭就行,低于最低工资标准也没问题。”
这话明显说进老板心坎里去了,他眉头挑了挑,心情更加愉悦,但道:“啧,咱们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他谴责地看了眼红毛,眼神里尽是不愿与蛇鼠之流同流合污的正直。
话说到这,事基本就成了,红毛连忙赔笑道:“是是是,是我的不对。”
他见缝插针道:“您看,雇了他您就能休息,相当于花最少的钱给自己放最长的假,多合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