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投袂而起
是夜，苦儿躺在床上，耳边隐约响起一把熟悉的男声：“苦儿堂主！苦儿堂主！”
苦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卓书怀急匆匆地走向她，说道：“苦儿堂主！你醒醒！大事不妙啦！”
苦儿一惊，坐起身来，怔愣道：“卓大哥，怎么了？”见他鼻青脸肿，皮肤溃烂，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又在这三更半夜突然出现，实在是格外吓人。
卓书怀冲着苦儿跪倒，双眼流泪：“苦儿堂主，救命啊！”
苦儿心头一阵紧缩，忙问：“卓大哥，你不是跟随冯长老出城应战的么？怎么又回来了？出了何等变故？”
卓书怀哭道：“今日元军兵临城下，国师赖仕麒摆下了一个妖阵。冯长老故意安排我的部队作为先锋探阵，赖仕麒祭魔镜、使妖法，将我们困于魔镜的奇光之下，四周有如铜墙铁壁，人马冲不出去。光内燥热无比，大家在里面肯定撑不了多久。那个冯长老根本不懂阵法，也不派人来救我们。幸亏杨左使命厚土旗的兄弟挖地道，才勉强救得几百人出来。士兵们困于魔光之内，命在顷刻，求堂主想办法救救他们啊！”
苦儿下床将他扶起，见他身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绿色，肌肤仿佛被烈火灼烧过，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和斑点，吃了一惊。
卓书怀悲切道：“苦儿堂主，我知道你因为周王之死，哀痛欲绝，百念皆灰。但人死如灯灭，灯可以再点，人不能复生，你何苦再为亡故之人伤心？自周王逝去后，你常常思念着他，他人虽已死，泉下也会有知，早已明了你对他的亲缘之爱。然而，人终有一死，纵然留下一缕幽魄，也不过是世间虚无缥缈之幻象，哪里值得活着的人终日沉湎难过。何况人鬼殊途，再为亡魂颓废消沉，也是无补于事，应该振作精神啊！”
苦儿听罢，不禁哭了出来，泪珠啪啪啪地直往下掉。
就在这时，门外有一人奔来，正是周子旺的心腹唐洋。
唐洋扑通一声跪到苦儿跟前，嚎啕大哭道：“狼王！求你一定要救救周王的亲兵啊！”
苦儿急问：“又怎么啦？”
唐洋哭诉道：“今早卓书怀部队探阵，皆被困于魔光之中，死伤无数。冯长老说，明日还要再派一队人马继续探阵，直到他看出妖阵的玄机为止！”
苦儿吓了一跳，问道：“他又要派什么人去？”
唐洋泪如雨下：“是周王的两千名亲兵。他们在九顶铁叉山追随周王起义，至今已有七个年头。原以为归顺明教之后，会得到善待，没想到冯长老故意要他们去送死。”
苦儿怛然失色：“冯长老不懂指挥，贸然派人前往探阵，无异于以卵击石。”
这时，门外涌入一群婢仆，他们都是周国士兵的家眷，得知周国士兵明日要去探阵，都害怕得哭了起来，纷纷跪在苦儿跟前，央求道：“求狼王一定要救救周国的士兵啊！我们给你磕头了！求你一定要救救他们！”
苦儿看着他们为部下、为亲人哭得涕泪横流，心中思潮起伏。她初出菱江之时，为了见识江湖，干过几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之事，觉得被人称赞真好，当女侠颇有颜面。之后加入明教，成为法王，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要努力为爱人、为圣教效命。但当她得知身世，碰到的敌人是她至亲之时，才发现许多事情错综复杂交织，恩恩怨怨难以说清。她开始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自己，为了他，还是为了天下苍生？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想通了，当女侠、当英雄，不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不是为了某个人、某个教派的江山；也不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这样恢弘伟大的理想。只不过是为了让眼前的人好好地活着，让自己关心爱护的人不再受苦。
她又想起那一晚在桃花岛和晓芙、嫣如说过的话。
“我渴望轰轰烈烈，但我也不介意一直默默无闻。也许终此一生，我也不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但只要我默默地做好自已的事情，帮助到亲人和朋友，帮助到身边的人，那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想到这里，她终于打起了精神，站起身来，凝视着卓书怀，道：“卓大哥，我记得第一次在赤狼堂点兵，当时你不服我，我们就比试了一场武功。后来你输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卓书怀道：“要为你办一件事情。”
苦儿道：“那你还肯兑现你的诺言吗？”
卓书怀认真地说：“只要我这一口气还在，我就一定会办到。”
苦儿道：“好，你听着！这件事就是，你不许死，你要等我带着你的部队，还有小旺的亲兵平安回来！”
卓书怀一听，泪如雨下……
帅虎营中，众人彻夜不眠，都在紧急商议军情。
杨逍和范遥认为，应当继续挖地道救人，能救多少是多少，然后率大军撤回城内，先保存兵力，再谋对策；冯长老则认为，敌人的魔镜只是虚张声势，未必真的就能把人化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