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民只瞧见了那半张粉面桃腮,还以为自己是见到了仙女儿,当即便失了魂一般站起身来,刚往楼梯前追了几步,却教老鸨给叫住了。
“伍爷,咱们这院里的规矩向来是讲究个你情我愿的,既然清歌不愿意,您老再看看别人?我们家红蕊就不错,模样一点都不输清歌,脾气也好的紧,又会唱曲儿,要不我将人叫下来给您掌掌眼?”
“不行,今天老子就只要她!”
若是那清歌一直推脱不见也就罢了,偏偏是听说了他的名头后才下来的,见了一眼之后却又扭头走人——妈的!伍民回过味儿来,心里气恨至极,哪还能挂得住脸,当下嚷嚷起来,“卖肉的地方讲什么臭规矩,想蒙老子?”大有闹腾一番的架势。
老鸨先前耐着性子听他吹嘘,心里早就不耐烦了,对他说的那些话是半点不信,只当他是段不循手底下哪个铺子的管事,赚了点银子就出来扯虎皮拉大旗耀武扬威来了。
见他如此得寸进尺也变了脸色,朝着身后几个龟爪子看了一眼,转头似笑非笑道:“伍爷哪里的话,咱们这是做皮肉生意的不假,这规矩却是众位恩客们积年累月定下的的。远的不说,就说咱们顺天府尹家的大公子,他老人家上次过来不也是吃了清歌的闭门羹?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教她招人爱呢?您又何必这么大的火气。”
老鸨说到这睃了一眼他的肚囊,笑容加深了些,又道:“再说了,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里面有两道关呢,您老人家没过去姐儿那关,也得愿赌服输不是?”
话音一落,人便往后退了一步,那几个身强力壮的龟爪子却向前迈了一步,凶神恶煞地盯着伍民。
伍民虽早已气得炸了肺,此刻见势不妙,却也不想吃眼前亏,因就打落了牙齿和血往肚子里咽,忍着憋气窝火将手一伸,忿忿道:“庸脂俗粉而已,她看不上老子,老子还嫌她脏呢!把银票还我!”
老鸨笑着端起膀子,“那是见面的价钱,方才您不是见着了,怎么还能往回要呢?”
“你们、你们……”伍民气得手抖,险些喷出一口老血,半晌后指着人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狗眼看人低的婊子,瞧不起老子是吧?你们给我等着!”
说着就往门外走,一不留神被桌子腿绊到,差点跌了个狗吃屎,引得楼里的姑娘和客人一阵哄笑。
老鸨是个生意人,心里是瞧不起他,可琢磨他方才说的那番话却也有点担心:万一他真与段不循有些瓜葛呢,今日吃了这番羞辱,往后保不准会给自己使绊子。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做生意还是得讲究和气生财,不能将事情做绝了,遂又将银票掏出来,教身边一个龟爪子还给了他。
伍民拿到了银票,心里这股邪火却是愈发炽热,脚步一拐又去了旁边的椿树胡同,到私窠子里随便寻了几个粉头胡天胡地了半宿,冷静下来,却又将今日种种尽数算到了段不循头上。
从前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他就摇身一变成了爷了,日常结交的都是达官显贵,竟然还在宰相家里登堂入室!而自己呢,有银子有什么用,还不是处处矮他一头,就连那些最下贱的婊子都瞧他不起!
伍民心头恨意翻涌,照着身旁熟睡的粉头就打了一耳光,那丫头顿时惊叫一声坐起身来,见他一双眼正冒着绿光看过来,又吓得瘪了嘴,刚想哭,转念想这辈子赚的不就是这份窝囊钱,又将哭憋了回去,只泪眼盈盈地求饶,“都是奴不好,爷快别生气了。”
哪知这般做小伏低更激发了他的凶性,被他掐着脖子按住下死口咬,一会儿的功夫已是遍体鳞伤,浑身上下再找不出一处好地方。
“妈的!你们不是爱他么?”伍民发泄地咬着牙,“要是你们见到过他伺候人的样子……比狗还不如!你们还爱他?!”
“不、不爱,不爱……”
那小丫头已经被折腾得进气少、出气多,一张脸憋得青紫,两脚胡乱地蹬着被子。
伍民眯着眼睛欣赏了一会儿,眼见人就快不行了,这才心里舒坦了,悻悻地将手放开,却又下地取来一方荷包,打里边掏出一把碎银子,掂了掂,扬沙子一般扬到那小丫头血淋淋的皮肉上。
“还不起来谢恩?”
小丫头才缓过一口气,怕他一不高兴再将自己折磨一番,哪还敢躺着,顿时连滚带爬地起了身,却是连银子也不敢捡,只跪在他身前一个劲儿地磕头,“多、多谢伍老爷的、的大恩。”
伍民笑起来,伸手拍拍她的脸,“行了,瞧把你吓的!出去吧,教你姐姐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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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民锲而不舍地往山西会馆递名刺,期间又有好几个掌柜的来到段不循跟前诉苦,说他这几日常去铺子里搜刮,不给银子就胡搅蛮缠,弄得生意没法做。
一来二去,段不循心里那股火便也压不住了,与静临说去码头上验货,出门却是带上了走茶盐时的护卫冯时、冯遇两兄弟,三人径自奔着金满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