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苏小花快步上楼,不停和路过的人侧身而过打招呼,圆圆脸被嘴角一挤,肉嘟嘟的,讨喜又显小。
九点多,上班点,能在纺织厂家属楼里晃荡的,不是请假了,就是太老太小没工作又不用上学的。
上了二楼,苏小花脚步放慢,实在是楼道太窄,抬眼一望,十几米长的楼道,被各家门口的锅碗瓢盆蜂窝炉灶挤的,只能单人通行,还得小心翼翼,绕过那些凸起。
身子一侧,眼尾扫到前方有人,之前被半人高的碗柜挡住了。
“钱奶,江大娘,择菜呢!”苏小花语气熟稔,像天天见的邻居。
其实上回来这栋楼的二层,还是大半年前。
“哎呀,花来了,等着啊,我去给你拿小板凳。”钱奶把手里择好韭菜扔高粱秆浅子里,就要回屋。外屋门本就敞着,方便得很。
苏小花大步踏过去,赶紧拦住,半抱住钱奶的手臂,把她拉回到原来的小板凳上。
这凑近了,才看清江大娘手里抱着哪里是菜,原来是个小娃娃。
苏小花麻利蹲下,屁股还活泼得颠了颠,把脸凑过去,见娃娃眼珠转到她身上,舌头弹跳打了几个响。
咯咯咯,穿着臃肿棉衣的娃娃边笑边往上窜,弄得江大娘险些抱不住。
苏小花伸手想接过来抱抱,娃娃又羞得使劲往江大娘怀里钻,似在怕江大娘把她送人。
苏小花脸上亲和的笑丝毫没变,把手拐了个弯,捡起钱奶跟前的韭菜,攥紧一小把,开始撸菜根上的泥。
“江大娘,这是红霞姐的娃娃吧,上回我过来串门,红霞姐还挺着肚子喊重呢,时间过得真快,这娃娃都四五个月了吧。”
“四个月出头五天。”江大娘说得肯定,这都算着呢。
“小子还是姑娘?”苏小红唠着闲天,手上的动作不慢,又捡起一小把韭菜,继续择。
钱奶默默看着,心里开心。
这妮就是眼里有活,手上利索。
江大娘却笑容一僵,再出声,明显发蔫,“嗯,闺女。”
苏小花脸上的笑容更大,有把脸凑到娃娃跟前,圆圆的灵动杏眼夸张得挤成一条缝,扮鬼脸逗娃娃玩,“闺女好啊,咱可是千金哎,实心的,贵重的很,主席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咱纺织厂的大半边天,都是女工。”
话落,眼睛余光瞄向江大娘,见她愁容未散,苏小花把手里择好的韭菜,往浅子里一放,拍拍手上的泥,往半新的军绿色棉衣口袋里掏,攥紧拳头从口袋里伸出来,往娃娃跟前凑,不用娃娃用手扒拉,她就自动展开手心,献宝似的,往娃娃看个清楚。
“这是姨姨送你的碎花头绳,等你再大点,就让姥姥用这个给你绑小辫子哦。”
见娃娃抢到自个手里,立马就往嘴里塞,江大娘赶紧拦下,抢过来塞自个口袋里。
见娃娃不开心了,苏小红又一次往口袋里掏啊掏,对面两大一小全盯着她棉衣口袋外的起起伏伏。
“当当当,这个是送娃娃娘的。”
这回儿,苏小花直接把绑着红色蝴蝶结的头绳往江大娘手里塞,不敢上娃娃抓着往嘴里送了。
江大娘被小花的大方弄得有些无措,“花,这这,太麻烦你了,红霞都当娘的人了,不爱戴这么艳的。”但看向小花辫子上绑着的相似头绳,眼睛又放着光。
苏小花假装生气道:“说哈呢,红霞姐才刚到二十,正爱俏呢,当了娘,咱也得漂漂亮亮的,和姐夫感情好,才能快点帮咱小千金生弟弟妹妹啊。”
江大娘彻底阴转晴,把红头绳揣兜里,笑得那叫一个开怀,眼睛腻着小花,嘴里嗔道:“你这小嘴啊,就爱捡我爱听的说。有些婆子大娘,见我闺女生了个丫头,那嘴脸,好像我闺女以后不能再生了似的。”
苏小红顺着江大娘的视线,往前瞅,好嘛,顶头那家,正是她今个要去的。
看来俩家有矛盾,还挺深,江大娘的不屑嘴角正往下弯了又弯。
“说那些话的,真是不应该,一会儿,我过去找他们说说。”
江大娘连忙劝道:“不用不用,不是啥大事。”
小花干的可是保媒拉纤的活,不能随便和人交恶,容易被使绊子。
红霞的婚事,就是小花保的媒,女婿是独子,早早没了娘单有个爹。父子俩都是木材厂的正式工,厂里给分的房有两间,红霞嫁过去,也才仨人,住起来很是宽敞。
但儿媳和鳏夫公公住一块,江大娘怕时间长了,有人传闲话。
还是小花脑子活,出主意把连着的两间房,和人换成同层的俩单间,一块吃饭,但住的地,却在同层的一头一尾。
木材厂愿意帮忙协调,还是人家小花的本事,和木材厂的厂长认识,厂长一句话,事第二天就办成了。
小花对她家不错,虽保媒要了她家两块钱,但这钱该给。
给别的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