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茉莉伸手握住那罐汽水,冰冷的触感传达到大脑,使她原本为太宰高兴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她垂下眼,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饮料罐:“如果什么问题都可以的话……”
认为太宰不会说没有意义的话,她停顿了一下,慢慢地说了下去:
“织田作先生,我亲手杀死的妈妈被人复活了,还说出了希望我能取代爸爸的话,于是我一直在想……如果妈妈还有意识的话,她会后悔吗?”
听到了如此骇人听闻的话,织田作之助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他只是看了太宰一眼,然后放下酒杯,认真问道:“后悔是指什么?”
“后悔被我杀死这件事。”
森茉莉抬起头,苍白的面容没有表情。
“妈妈告诉我,死亡是最好的解脱,只有不再呼吸的人才不会感到痛苦,妈妈是这样告诉我的。可是我明明有很好地听话,不让妈妈再痛苦了,为什么她还要执着地活过来?”
“织田作先生,我做错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脑海中,稍加思考就会引起难以忍受的痛苦,森茉莉甚至屏住了呼吸,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一个怎样的答案。
“……”
哪怕听到了这样一个足以使自己置身险境的秘密,红发男人的姿态依旧是淡定从容的。那种奇异的、与空间有着强交互感的气质在此时发挥了作用,使得本应该僵硬的气氛依旧轻松。
“死亡有很多种含义,或许对有的人来说是一种解脱吧。”
看着仰起脸等待回答的小女孩,织田作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但是,大人不意味绝对的正确,而死亡也绝不是绝对意义上的好事……森小姐,您的问题太过复杂,我给不出答案。”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稻草,森茉莉的呼吸忽然间急促了起来,她睁大眼睛,执着道:“没关系,您放心说就好,我只是想得到一个回答——”
被松开的饮料罐跌落在地,咕噜噜地滚远了。
织田作之助的语气缓慢但坚定:“抱歉,森小姐,但这是只有你自己才能找到的答案。”
“……这样啊……我明白了。”
森茉莉笑了起来。她本以为自己的心情很平静,可是事实上,却有某种温热的液体从眼眶里跌了出来,又变得冰凉,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划过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她有些怔愣地抬起手,把那滴眼泪擦掉,但很快又有眼泪落下,渐渐多到了她用两只手去抹都擦不完的程度——
织田作突然站起身走到了不知所措的小女孩身边,他轻轻扶住了茉莉的脊背,接过太宰递来的纸巾,动作轻缓地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看起来表情有些懊恼与自责。
“哭出来会好很多哦。”
太宰治笑了笑,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他越过吧台去捡地上的汽水,吹了吹上面的灰,把拉环拉开,又找来吸管,准备好后放到了茉莉身边,然后自顾自玩起来自己酒杯里的冰块。
冰块沉浮间产生了无数细碎的气泡,争抢着浮出水面,又不可抗地瞬间破裂。
太宰治看着这一幕,那些绚烂一时的气泡似乎就破碎在了他虚无的眼睛里,释放出了某种复杂而深沉的情绪。
在森茉莉止住眼泪、努力调整着紊乱的气息,对一直陪伴她的织田作之助道完谢后,太宰治把纸币放到了吧台上,有些冷淡地对织田作说道:“今天打扰你了,织田作,酒钱就让我代付吧。接下来……茉莉,我们该回总部了,Boss在等你。”
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自己独特气质的人挥了挥手,在两人临走前,他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叫住了抱着汽水跟在太宰身后的小孩,在对方疑惑的眼神里,递过去了一枚糖果。
“以后想找我的话让太宰带你来就好了。”
织田作之助揉了揉茉莉的脑袋,根本不在意两人的身份差别。
看着手心里包装幼稚的糖果,森茉莉红着眼,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太宰治推上了车,对上织田作的眼神,后者理直气壮地说道:“拿了糖果就赶紧走吧,再晚我就要被Boss骂了!”
“知道了,下次会给你带的。”
“……我可不稀罕一颗破糖。”
丢下这句话后,太宰逃也似的跳上了车,很快就飙着车消失在了街头。
*
回到横滨后,心情不错的太宰治答应了森鸥外的邀请,尝试着与许久未私下相处过的Boss一起享用了晚餐。
饭后,留森鸥外在首领室继续处理文件,太宰跑到了天台吹风,看着横滨的夜景吐槽道:“果然看着Boss那张老脸会没有食欲啊。”
“可太宰君吃得也不少啊。”
在爸爸的建议下带来了野营用的帐篷,森茉莉抱着膝盖,坐在帐篷口,专注地观察着掌心里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