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城。
漆黑满月的夜晚,秋风顺着未关严的窗缝溜进来,轻柔走过沉睡之人的脸庞,带走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那人睡的不踏实,嘴里嘟囔着什么,紧闭的双眼,有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她双手突然凌空抬起,抓向半空,紧接着,猛然睁开双眼,坐起身,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容照月盯着黑暗,目光空洞,半晌,缓缓转头看向四周,眨了眨眼,终于确定自己身处何处,疲倦的走到桌子前,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来到窗边,静静看着那轮昏黄色的满月。
那里倒映出一只纤长白皙的手,耳边响起叹息和轻笑。
快到中秋了,阖家团圆的日子,每到这一天,她就会做这个噩梦,这个家破人亡的噩梦。
那一天的事情,一点一滴,她记得清清楚楚,仿佛就在昨日,哪怕已经过了八年,哪怕那是前世的事。
那天死后,许是不甘心,许是怨气太重,反正不知道什么原因,她重生了,回到了八岁那年。
她十八岁的人生,过的顺风顺水,以至于大难来临之时,慌乱无措,只会拖累他人。
这一世,既已知道结局,她便无法再走一遍前世的路,所以睁开眼的那一刻,她便决定成为一个术士,练得斩妖除魔的本事,不再毫无还手之力。
如今又一个八年过去了,她十六岁,距离那场劫难还有两年,来到盛安这个漩涡,她有预感,一切事端都来源于这里。
她没忘记,父亲死于皇帝的一道圣旨。
鲜红的血色浸透明黄圣旨,蜿蜒到了她的脚下,粘稠刺鼻。
砰——
她淡漠看着被捏碎的茶杯,嘴角勾起一抹笑。
血债血偿!
左右睡不着,天也快亮了,容照月索性坐到铜镜前,给自己梳妆,顺便将一根流水形状的翠色簪子挽进发丝里。
铜镜里的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面目,陌生的是眼神。
对比前世十六岁目光明净澄澈的她,今生游走天下的经历,让她的目光随着性子都沉静了下去,那里的光也消失不见了,剩下一对乌黑的眼珠,挂在眼眶里。
好像个死人……
不,本来就是死人!
她嗤笑。
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死人,除了报仇,别无所求。
血红色又蔓延上双眼,不知过了多久,地板下传出“咚咚”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有老鼠?
她走向声音来处,行至一半,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小二送进来一封信:“是容姑娘吧?这是你的信。”
容照月接过一看,确实是给她的,来自边关,是父亲!
她打起精神,嘴角露出一抹笑,前世父亲的死,让她很没安全感,所以这辈子哪怕在外漂泊,也隔三差五的送信回去,一方面让父亲知道她很安全,一方面也得知父亲身边的事情。
所以哪怕八年未见,父亲好像仍旧在她身边一般。
容照月认真读着信,上次写信,她曾告知父亲,她要来到盛安城,这封回信里,除了例行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还多了几个人名和官职,都是父亲认识多年的朋友,要她有什么事不能解决,便去寻找这些人。
她沉浸在父亲的关怀里,一旁的小二胡乱擦了一把桌子,审视她:“姑娘面生,不是本地人吧?”
容照月随意点了点头,没注意小二神情突然变的诡秘。
“那是来投奔亲人的?”他又问道。
容照月摊开一张新的信纸,思索着给父亲写回信,也是随意摇了摇头,虽然有父亲的朋友,但她也不会随意投奔别人,又不是走投无路。
小二笑容扩大,脚尖重重跺了跺脚,容照月皱眉抬头,脚下地板猛的分开,猝不及防之下,她连人带椅子都掉了下去。
余光里,只剩下小二兴奋的眼神。
一落下,便被人用麻袋兜头罩了一脸,嘴巴被捂住,一股苦涩药味弥漫到鼻子里,让她头脑一阵阵晕眩。
迷药!
浑身登时软了下去,她勉强摸到衣袖里的法器净瓶,就要催动。
“快点送过去,过了时间那东西又要发疯了。”有人道。
听到这句话,她犹豫了一下,放弃净瓶,指甲扣住手心,刺痛让她没有彻底昏过去。
且看这些人要干什么。
她这时才回想起小二的话,是在打探她的情况,所以这可能不是针对她个人的,而是针对那间客栈的客人,只不过她单身一人,倒霉的被盯上了而已。
出了地道,又上马车,人声很少,是偏僻的小路。
一刻钟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她又被扛了肩膀上,那人走了几十步后,将她放在了地上。
“人来了。”
有人扒开麻袋,似是观察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