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了电话,方策才注视着李迷局促地向他迈步走来。
隔着拿捏好分寸的社交距离,李迷微微仰头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磕磕绊绊说着,“嗨…好久不见…那个,你可能不太记得了…我们…之前是一个学校的…在春生中学…我是你高中的…校友…”鼓足勇气,努力强装自然,举起因为紧张,而有些抖的手打了个招呼,又讪讪放下,另一只手则无奈地死死抓住放飞自我,想往脸上扑的头发,固定在后脑勺。
高中校友…方策的眉间轻皱,眼睛眯了一下,凝住李迷的脸,似乎在回忆。
抓头发的手因为紧张,用力过度,有点发酸,偷偷喘了口气,李迷克制住眼神直白的欲望,避免多对视,在他脸上时不时打转。
见方策久久不言,李迷突然不好意思起来,闲着无措的手摆动着,急道:“想不起来没关系,因为我们不太熟,也没说上过几句话!”又直直放回裤缝边上,微垂下脑袋,抠着手指:“只要你信我说的,就行了…”
随着面前那颗脑袋低下去,方策看到了她头顶的发旋,被手扒着的,散乱的头发,还有不知道是因为跑的累,还是热红的,汗津津带着慌张的脸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递过去,“擦一下脸,你好像很热。”
“哦,好的…谢谢…”李迷蹭的一下脸更热了,不愿耽搁,干脆把抓着头发的手松开,伸手接过来,抽出一张纸,又匆匆还给方策,“还给你…谢谢了。”
重新固定好头发,粗鲁且潦草地往脸上一顿招呼。
“不用。”接过那包纸,方策看着她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收回口袋里,“所以你、呃…请问怎么称呼?”徒然发现他还没问对方名字。
李迷把纸巾捏成一团握在手心,稍稍瞪大眼睛,显得有点惊讶,再是眼里藏不住的光彩,“哦…我,我叫李迷,是那个木子李,迷是捉迷藏的迷。”
李迷…方策心里默念了一遍,“嗯,我记住了。”
似是泉水绵延,不经意漫过暖玉那般温润清澈,而又沉稳的嗓音,顺着李迷的耳畔,深入,淌遍全身,瞬间打了鸡血,感觉全身气血上涌,用力一咬牙,十个脚趾瞬间蜷缩,“我能要你的电话号码吗?”
呼——
一瞬间积攒的勇气,倏忽归零,李迷整个人如同被白蚁啃食的木头,变得外强中干,即使心里再如何因为控制不住雀跃,而正热烈的自我肯定着。
小巷变得寂静,静得咖啡厅拉门时里面传出的声音,都隐约可以听见几个字。
但这雀跃并没有持续,下一秒就被沉默堵上了接口。
抬眸,方策没来得及开口,因为他有一点愣住了。
就因为一双普通的眼睛。
李迷的眼睛不是很大,眼睛看过去甚至有点无神,说实话没有吸引力,但她用黑亮的,大概因为阳光太灿烂而闪烁着微光的眸子看过来的时候。
难以形容,方策肉麻地想象到他透过了形,瞬间只看到瞳孔的光,光里只存在他一个人的身影,那里所映射出的一种浪漫。
那双藏了故事的眼睛,用如同出生时的晨光,绕过一个个使它变得暗淡的景象,蓦然朝他望过来,就好像为寻他,历尽千帆。
可能是气氛的静,意外惊醒了他,回过神,意识到刚才多么荒谬,方策看清了李迷爆红的脸和脖颈,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回复她,脱口而出:“当然…”
用力抠着手指,李迷面上不显,心里紧张兮兮。
“可以。”方策有些不自然,毕竟这么多年,都没像今天这样过,总胡思乱想,只是被校友要个联系方式,为什么有会有点…飘乎?
“哦…好好,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吹得李迷晕乎乎的,喜悦至极,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差点失控。
嘴角放不下来…李迷尽量低头。
怕意外横生,两手齐上,匆忙从兜里摸出一支笔,以及一本小本子,随意翻开一页空白,拔掉笔盖,笔尖对准自己,手臂尽量伸长,递给方策,“你可以写在这里。”
接过笔和本,方策瞅着李迷手忙脚乱地重新忙活她的头发,莫名觉得有趣,勾了唇垂眼,想到什么手上书写的动作一顿,继续动笔,只抬眼说道:“我叫方策。”
李迷抠抠手,嘴角仍扬起,“我知道…”
“…嗯。”暗自抵了一下后槽牙,方策扬了扬眉,梨窝若有若无,右手飞扬,“给你。”
“哦哦…好,谢谢。”满足地捏了捏本子,小心收好,李迷紧接着踌躇着仰起头,对上方策的眼睛,手又默默用力抠,抿抿干涩的唇,不好意思笑道:“那打扰你了…”一步步往后退,头顺势一点一点的,“耽误你时间了…我就先走了。”
猝不及防,方策就这么目送李迷有些滑稽的,离他越来越远,左边眉毛动了一下,回她,“好,再见。”
慢慢看着李迷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
又探出半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