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吵闹声逐渐平息,姜义双手置于膝上,噤声等待。
帘子被人轻轻捏住一角,带起几丝风,她感到脸上一阵凉意,抬手一摸,拭去不知何时滴落的泪水。
乔牧也看了一眼但没喊她出去,她就一直这么坐着。
直到帘子又一次被掀起,她终于看清车外情形,原来除了满地瘫倒的山匪,还有几名农户装扮的男子在四处巡查。
方才那只好看又结实的手伸进来,掌心托了只草叶编成的蝴蝶。
这个小玩意儿和此时的景象未免有些不搭,瞧着令人忍俊不禁。
姜义忍不住弯起嘴角,接过这个哄小孩一样的小蝴蝶。
乔牧也见状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歪在车门边,道:“笑了?笑了就行。”
姜义小声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我安排的手下,一路上有他们护送,你不用怕。”
“我不怕。”
乔牧也故作惊讶:“不怕?原来方才马车里下雨了?”
姜义不理会他的揶揄,对上他双眼,道:“这是官道,尚且如此,其他路又是怎样一番景象。我们能凭借高强武艺平安脱身,那普通百姓呢?”
此时那几人察看完毕,清出中间一条道路以便车马通过,朝乔牧也点了个头,往各处散开。
乔牧也没有接下她的话头,兀自擦拭车壁。
等到他坐回车前牵起缰绳,姜义听见他说:“世间俗人,命数多样,这一路上,你且看着。”
这一句话,其中意味说不清道不明,似是感叹人的命运多舛,又像说她处在庇护中,对世事全然不知,只会做戏台子下的看客。
两人各怀心事,仅隔一道帘子,气氛却有些凝滞。
在官道上行了半日,没有山匪拦路,同路人依旧稀少,只有道路两旁半人高的杂草相伴,想来外边不太平,也没多少人愿意冒险外出,这倒也方便他们改换装扮。
远远的,已经能望见驿站,条条大路通往此地,住客落脚,商业来往,人群纷杂,倒也算得上热闹。
乔牧也叫停马匹,停在路边,转头说道:“前面就是驿站,我替你看着,你先把衣服换好。”
姜义应了声好,搁下翻了一路的账本,将不起眼的寻常衣裳换为都城内胡女常穿的窄袖裙装,加快手脚收拾好随身的行囊。
她掀开帘子朝乔牧也道:“好了。”
车厢轻微晃动,压在前部的重量消失,姜义跃下马车,转着腰部活动筋骨,在车厢里坐了一天,且未进米粮,这会儿浑身酸痛得像被人揍了几拳。
乔牧也瞥她一眼,便匆匆移开目光,塞给她一块品质上乘的玉佩,头也不回进了车厢。
再下车时,风流倜傥的侠士成了身着绫缎的公子,先前的马尾披散一半,簪起部分,令过路人不禁回首赞叹,好一个气宇轩昂少年郎。
少年郎许是在车厢内闷着了,双颊泛起淡淡红晕,对她说道:“这是林时敛平日常戴的配饰。”
说罢,迟疑片刻,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道:“走吧。”
姜义佩上这块玉,不进车内,反倒坐在他身边。
“在里面坐了一天憋得慌,反正快到了,我在外面透透气。”
乔牧也并无异议,驾车前行,半晌姜义听见他支支吾吾道:“你戴玉……挺好看的。”
姜义暗自舒了口气,这一天下来相处得这么别扭原来是因为他害羞吗,还好还好,不是讨厌自己。
客栈里装扮各异的人进出络绎不绝,适才乔牧也说林家雇的人就在这里,姜义左顾右盼,和不少人对上目光,又不动声色移开,即便如此,也不难看出她对这陌生的环境满怀好奇。
乔牧也定好房领着她上楼,门刚合拢,他便问道:“你那客栈进进出出的不都是江湖上的人,对着有什么可好奇的?”
不难听出说话人的调笑之意,姜义坦白道:“你不是早看出来那是个噱头了?”
乔牧也道:“贵店来财的路子真是丰富多样,不知老本行水平如何?”
“自然是不差,我们店起初就是凭我兄嫂研制的药膳出名的,若不是近一两年不太平,谁愿意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假象。”
“既是混迹江湖之中,那为何你们一家人都这样轻易相信我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姜义反问道:“江湖从何而来?有人、有情义的地方便是江湖,若是对自己的好友都怀着疑心,那谈何情义,谈何江湖,弯弯绕绕的心思这么多,不如混迹官场好了。”
“可你对我的为人全然不知。”
“可你是全不知带回来的朋友,我信全不知,自然也信你。”
姜义杯中茶刚入口,一顿,说道:“对不住。”
乔牧也疑惑问道:“什么?”
姜义语气诚恳,道:“我说官场人心复杂,却忘了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