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牛今天牵着小牛去小溪边喝水,顺便给牛洗澡,远远就听见一个大嗓门在哭。
那哭声听起来好伤心,就好像以前白大牛饿着肚子睡觉,梦见冒着热气的肉包子,然而还没咬上一口就醒了的那种伤心。
大牛牵着牛往前走了走,小溪边一个晒得跟他一样黑的八九岁丫头,一边挥着大棒子洗衣服,一边大哭。
哭也不耽误干活,大棒子挥得跟砍刀似的。
“你是谁呀?干嘛在这哭?”大牛问道。
张香丫哭得太伤心了,急需跟人倾诉,便毫无保留地将事情头尾跟大牛说了。
“扣了五文钱,晚上回去奶奶肯定不让我吃饭了,哇啊啊啊——”
张香丫哭得太惨了,大牛都能看见她嗓子眼的小疙瘩。
白大牛不禁同情起来,这小丫头太瘦了,细胳膊细腿,要是再吃不上饭,估计就要饿死了。
他伸手摸摸贴身的小荷包,那里面装着他娘给他的翻花田的奖励——正好五文钱。
这是他仅有的私房钱。
“这个给你吧,回去给你奶奶,你就能吃上饭了。”白大牛犹豫了一会,还是将铜板全都掏了出来。
张香丫眼角挂着泪珠,愣愣地伸出手,接了那五文钱。
五个铜板亮晶晶的,还残留余温,在她浸了溪水的手心里隐隐有些发烫。
“我不能要你的钱。”张香丫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又将铜板塞给了白大牛。
“那你奶奶知道你扣了钱,你就吃不上饭了,说不定还要挨打。”白大牛说。
张香丫犯了难。其实她奶奶不会不让她吃饭,她奶奶只会克扣她那个傻娘的饭食。
要是没了五文钱,估计这几天傻娘都吃不上晚饭了。
张香丫眼睛里再次充满泪水,她敏捷地伸手再次从大牛手里抓走铜板,紧紧握在手心:
“我,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
白大牛憨憨地挠挠脑袋,露出一口白牙:“没事,我不急着用,等你有钱了再还我吧。”
张香丫抱着盆子一溜烟儿跑了。
白大牛嘴角抽动了一下,愣在原地,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好像他被抢劫了似的。
一转眼夏季就到了,太阳像个大火球不停地烤着大地,已经十天半个月不见下雨了,河里、溪里的水肉眼可见地减少。
一连十天半个月不下雨,田里庄稼早就干得不行了。村里人人都着急,最着急的就是胡庸。
因为他家十几亩地全种的棉花,这阵子正是需要雨水的时候,偏偏天不下雨。他为了棉花的收成,让家里的短工全都到村里公用的水井那里打水浇田。
葫芦村里一共有三口水井,两口村里公用的,一口在胡家的院子里,一直都是胡家独用的。
十几个短工一桶一桶,日夜不停地将清澈甘甜的井水挑走,灌溉胡家的棉田。
没多久,一口井已经被挑得干枯了。短工们奉命继续在另一口井里挑水浇地。
大日头下,狗蛋娘挑着两个空桶,看着前面长长的短工队伍,心头火起,跟村里抱怨:
“这是吃水的井,怎么胡家挑来浇地?浇地就算了,还挑这么多水,万一这口水井也挑干了,咱们上哪吃水去啊?”
村民抱怨连连,央托周里尹过去跟胡家交涉。然而胡庸一脸的理所当然:
“村里公用的井为什么我就不能挑?我插队了?我不也让短工们老老实实排队挑水吗?还有,三叔公,你虽然是里尹,但也别忘了,这葫芦村以前可是我们胡氏的!”
胡家势力大,周里尹也奈何不了,只能由着他挑水。
酷热难耐,村里人吃水都很紧缺,洗澡就只能去快干的小溪里汲点水擦擦。没过几天,小溪也彻底干了。去几里地外的河里挑水的人也是挑着空桶回来:“河里也干了。”
这下,整个葫芦村彻底陷入慌乱了。
最爱干净的媳妇姑娘也不敢擦洗了,身上脏就脏吧,水能省一点是一点,都留着人和牲口吃喝。衣服自然也没法洗,汗湿了晒干继续穿。
于是葫芦村人人身上一股汗臭味。
当然,这一切不包括胡家。胡家用村里公用的井水浇地,自家院里还有一口水井供自家吃喝用。杜氏和两个女儿每天都要打上一大盆清凉的井水沐浴。
胡朱弦更甚,一出汗就要沐浴,每天都要洗上两三次。
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胡家的日子也没有好过多久,因为没多久,村里最后一口公用的水井也干了。
这天傍晚,杜氏正关了门在院子里擦澡,突然外面响起了拍门声,听声音人还不少,她赶紧裹了衣服喊丈夫胡庸过去看。
胡庸打开门,见门外竟然站了满满当当的几十号人,领头的周里尹满面愁容:
“庸子,是这样,咱们村仅剩的那口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