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花雨纷纷落下,在场除了陆瑜章之外的所有人都瘫软在了地上。
“他们没事,两个时辰之后自会醒来。”
连玦转身走回石桌边,飒然坐下,问陆瑜章,“酒呢?”
陆瑜章跳下树桠,草草将地上盛满桃花的席子包起来,放在一边,之后便找了个铁锹,挖出了去年封藏在树下的几坛酒。
这里没有酒盏,只有几个空碗。陆瑜章把碗拿到河边反复冲洗干净,才敢给连玦盛酒。
酒液呈淡粉色,清透无暇,散发着馥郁的桃香。连玦捧起碗,陆瑜章在旁小声介绍,正常桃花酒酿一季即可,他和友人酿的这种是让桃花和酒曲一起发酵,所以酿了长达一年云云,连玦心说才陈放一年,能有什么滋味?
酒入口中,她眸光微凝,没料到竟如此好喝。
毫无灵气的酒,滑过舌与喉,带来一丝涩意,之后便有醇烈的甘味涌上来,不愧是上京最厉害的糖饼师傅酿的酒,每一滴好似都淬入了柔情蜜意,品尝之时,叫人满心愉悦,丝毫想不起忧愁之事。
一碗毕,不等陆瑜章动手,连玦自己又倒了一碗。
她朝西方举起碗,缓缓将酒倒在土地上。
陆瑜章忍不住问:“您在敬谁呢?”
“一个故人。”连玦淡淡道,“她生性嗜吃,却好像从未喝过酒。我想,若她能尝到这么好喝的酒,也许就不会抑郁厌世了。”
陆瑜章:“是对您很重要的人吗?”
连玦笑道:“哈哈哈,是吧。”
陆瑜章从未见她这般爽朗的样子,他便也倒了碗酒,敬向天地:“那我也敬那位仙上一碗。”
连玦笑不停了:“你知道她是谁吗,你就乱敬?”
陆瑜章以为自己僭越了,紧张道:“我不知,我、我想她一定是如您一般好的仙。”
“如我一般好的仙,哈哈哈。”连玦边笑边复述,又喝下一碗酒,道,“你评判好坏的依据是什么?若我这个故人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呢?”
她许久不曾和人说起峮狱,今日难得,便有些止不住。
陆瑜章想了想,轻声道:“让我舒心的,便是好人。让我悒悒的,便是坏人。您的故人对别人来说或许十恶不赦,可她让您开怀,对我来说就是好人。”
……
连玦望着他,不知想到什么,笑意渐淡,酒却喝得越来越豪爽,整整六坛,直至日薄西山时,已一滴不剩。
她以手支额,面色染上酡红,神思愈发涣散了,素来清明的眼睛,视物也出现了重影,一眨眼,眼前蓦地出现了七八张俊俏又惶恐的男人脸庞,似是想伸手扶她又不敢,就这么踟蹰不前,自我挣扎着,实在好玩。
桃花酒后劲大,加之连玦自己也想醉,便沉溺其中,任由醺然之意占据身体与神志,渐渐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眼,望见一片陌生的木质房顶。
身下被褥柔软干
净,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味。这一觉睡得极沉稳,全程无梦,无忧无虑,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随后翻身下床,抓起搭在床沿的神剑,缓步向外走。
经过一扇眼熟的槅窗,她走到卧室外间。
此时将近拂晓,天还未明,就着微弱的光线,连玦看到门上映出一道矮矮的影子,似有人抱着被褥靠坐在门外,幕天席地而眠。
连玦垂着眸,轻轻推了下门扉,那人立刻惊醒,丢开被褥站起来。
门缝渐渐敞开,在门外守了一夜的陆瑜章紧张地抚平衣上褶皱,梳理头发,目光小心翼翼探入门内,忽地一怔。
只见仙子长发披散,青瀑般疏疏懒懒垂至腰际,衬得面庞娇小如玉,微垂的眼在朦胧光照中退去几分凛冽,平添柔和缱绻之意,就连从不离身的宝剑,也敛去了锋利清寒,在这晦暗不明的破晓时分,如梦中轻雾,飘飘然走近了他,不由分说笼罩了他的心扉。
陆瑜章冻得僵硬的手脚一瞬间酥热起来,心脏砰砰直跳,血液中蔓延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愫。
他慌忙低下头,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口舌结巴起来:“您、您醒了?您饿不饿?我、我煮了解酒汤,还有一些早点,都备好了,我现在去拿!”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逃出了小院。
连玦一怔,不懂他在慌什么,难不成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很吓人?
地平线上窜出一抹明光,卯时初至。
他在这个时间就备好了早点,难不成昨夜都没睡?
待陆瑜章端着解酒汤和丰富的早点回到院中,连玦已变回白日里的模样,乌发高束,玉带白袍,英气逼人,她略过解酒汤,随手夹起一块素肉夹,轻轻咬了一口。
不如他做得糖糕好吃,不过,也算上乘的手艺了。
连玦只吃了一块素肉夹就不再动筷。她昨日喝了六坛酒,又在陆家睡了一夜,多有叨扰,她本欲给陆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