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
大大小小的水田里站了挽起裤脚的汉子、妇人,低垂着腰背,一手拖着秧苗,一手快速将秧苗插入水田,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
苏溪裹了一身薄棉袄,在河岸边挖野菜。
这里到处都是野荠菜,青翠欲滴,苏溪忍着湿凉的山风埋头苦干。
不知不觉竹藤篮子就被铺满,她才发现自己腿都麻了,站不起来。
“噗通”一阵声响,苏溪听见旁边有人下水了,回头一瞧,是邻居周婶子,一个热情善良的小妇人。在她家青黄不接的时候不时送来几把干菜。
苏溪喊了声“婶子”,挪腾自己酸麻的双腿,活动一阵子。
周桂花利索地洗去小腿上挂的黑泥,趁机瞅了瞅苏溪的篮子。
“正嫩着,回头让我家青红也弄点,整个冬天净吃咸菜,嘴巴都要尝不出味了。”
腌菜用盐多,经常吃容易成重口味。
苏溪笑笑,蹲在上游将一篮子荠菜粗粗淘洗。
周桂花这是要回家做点吃食,这几天赶着插秧,整日在田里没停歇,她只好中间做点干的,省得把人熬坏。
顺道就等苏溪一起走。
两人沿着河道走到村口,往北拐了个道,钻进一条小路往后山的方向去。
青田村北靠一片大山,山脚住有五六户人家,或是旧宅不够住腾挪过来,或是外来户。苏溪属于后者。
周桂花是刘二顺的婆娘,刘家的二媳妇,分家后就在山脚建了三间房,虽是土墙草顶,一家四口住得也还算舒坦。
苏溪给周桂花抓了大半荠菜,“开水焯一遍,用蒜蓉炝炒,会香许多。”
周桂花乐呵呵地接了,转身就从家里掏出来四只鸡蛋追上来。
她的笑容里带丝怜悯,“好孩子,以后的日子会顺起来的。”
苏溪一怔,愣愣地看着周桂花的背影没入小屋,才继续往山坡上走。
如今苏溪住在后山的坡地上。
其实,这也不算苏溪真正的家。
苏溪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不过熬夜太多,一夜醒来就穿到别人身体里了。她对原身的记忆也不多,只知道她出生猎户家,原有父母跟一个弟弟,母亲缠绵病榻,前几年终是灯枯油尽。父亲是个猎人,上个月进山遇到野猪群,没留神被野猪冲撞心口,药石无医。
刚及笄的原身受不了这变故,勉强拉扯着幼弟过了一个月,也抑郁而终。
这遭遇也确实是惨,不怪乎家中温饱都保障不了的周婶子还能给她四个鸡蛋,算是天大的同情了。
再行了一段,就见半山坡上一处平地,按苏溪的目测,总不过百来个平方吧。
她是从西面的小路上来,平地东面又是连着一座高山,朝向这面是嶙峋的岩石,偶有些荒草从缝隙生长。
苏溪估摸着这小山坡原就是高山的一部分,经历过山体滑坡才造成了这么块平地。
而苏溪的容身之所,就是靠着高山搭建的两间小木屋。
屋前平地的东面,有一小块菜园子,蹲着一个瘦弱的小身影,在捣腾里面硬实的园土。
小孩听到动静抬头,瘦黄的小脸顿时染上了色彩,“阿姐回来啦!”
他蹦跳着过来帮苏溪提篮子,看到篮里的鸡蛋更是兴奋。
苏溪被这不过六岁小孩毫不掩饰的表情治愈了,摸摸孩子的发顶,揽着他的肩一起进了西边木屋旁的敞开式草棚里。
草棚里砌着灶台,旁边放了一口大水缸。
只能说家有病人,倾家荡产。因为女主人身体不好,苏家自从在这山坡上定居后就没在住所上花费精力和财力,一切保证基本功能便罢了。
苏见安见苏溪眉眼温柔,没了之前的愁眉苦脸,时不时红了眼眶,整个人也精神了很多。他更喜欢现在的姐姐。
苏溪从屋里端出一个瓦盆,里面有一坨醒好的面团。
见小孩儿已经利落的洗好锅、烧起火,十分满意,她可没啥烧柴火灶的经验。
在锅里添了一勺水烧着,另把四只鸡蛋全敲进一个缺口的海碗里,快速打散搅匀,加几滴香油放一边备用。
“阿姐,鸡蛋也要裹进饺子里吗?”出门前苏溪就交代了是要去采野菜包饺子的,他都期待大半天了。
苏溪点头,见锅里水开了,倒了荠菜进去焯水一会捞出,保持了青菜的翠绿色泽。喊小孩洗锅,她则把荠菜切碎。
备好后,在热锅里搁一勺猪油化开,均匀倒入蛋液,一股油香立刻散发出来。
苏见安喉间一动,不觉咽了咽口水,以前姐姐做菜,多是水煮熟加点盐,家里虽备着猪油,却是很省着用。方才一勺猪油的量估计能顶之前一个月的。
虽然心疼,但是真香啊!
苏溪看小孩的反应失笑,用锅铲将刚凝固的鸡蛋搅散,逐渐成金黄的蛋花,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