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夫今晚值班, 没有手术, 但是也必须到岗,毕竟也怕发生什么紧急状况。
他的办公室很快腾出来一个空地,把元宝的床位推进去后, 罗大夫便坐在一旁看报纸,报纸被熨过, 以免手上站上油污洗也洗不掉,但即便这样罗大夫的手指还是没能护住贞洁,一个个手指头终究还是被玷污成灰蒙蒙的样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 当罗大夫看见今日新闻报上说天津卫出现了一个《目击者报》时,还觉得蛮新奇, 毕竟能转载别地报社报道的事情可不多见, 只见上面印了不少简笔画, 十分有意思, 后面还配了图与文章,目击见证者总共三位——高一、杜明君与微之。笔者是杜明君。
文章写得格外理性, 不偏不倚,只是陈述所见所闻,客观报道当地一桩强拆案, 最后似乎闹到开发商不得不撤出天津作为事件的了结。
忽地,楼道里传来几串脚步声,嬉闹着下楼, 罗大夫不悦的放下报纸, 出门看了一眼, 发现是白天那两个不小心受到惊吓和轻微擦伤的公子。
他走过去,询问道:“两位先生这就出院吗?”
两个互相搀扶的公子一齐回头,看见是大夫,其中一个留有一字胡的二十来岁青年,他们脚步虚浮,面色发青,眼窝深陷,足足的烟鬼模样,但好在精神头还很足,笑着说:“是啊,不是说没什么大事儿吗?我见没流血了就打算出院。”
另一位总是驼背的左脸上有一块儿红色三角形胎记的公子却用手肘碰了碰一字胡的朋友,说:“欸,对了,你朋友元宝不是也住进这家医院了吗?王燃那小子说的。”
“哦,对对!”一字胡的公子连忙拍了拍自己脑门,问医生,“罗大夫是吧?我们可不可以去探望一下那个朋友呢?如果方便的话。”
罗医生并无不可,点了点头道:“自然可以,只不过她现在没有在病房里,在我的办公室。”
一字胡的公子很是意外,与有胎记的朋友互相对视了一眼,笑道:“元宝怎么在医生您的办公室?罗大夫你这……有些不对呀。”他们笑得十分微妙。
罗大夫立马反应过来,说:“不、不是,是没有床位了,先生们不要想多了,像元宝女士那样的创伤,连说话都成问题,并不会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
“哦?那我们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好是好,可元宝女士现在情绪恐怕不稳定,如果她表达出不满或者不愿意见你们的意愿,我希望我们还是给她一个安静的环境比较好。”罗大夫总觉得带这两个人去见元宝并非什么好事,可他还是同意了,毕竟他并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这两位先生的要求。
贵人杰贵先生是京城外交部长的亲侄儿,脸上有胎记的那位名叫邢无,人称邢老鬼,在纸醉金迷的八大胡同是出了名的有钱人,这世道,有钱什么都能买到,包括人命,因此罗大夫觉得还是不要让这两位不顺心才好。
从楼梯口到他办公室,总共十五步,罗大夫在这里走了几年,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办公室的入口,里面的摆设、地面的斑痕、墙壁上钟表的位置、桌子上茶杯的颜色,每一处都从未变过。他如此墨守成规循规蹈矩,却偏偏和父亲的姨太太搞了一腿,如今搞大了肚子,还被人知晓,想想,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在里面。”他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对身边的两位先生说。
贵先生和邢先生都没有进去,他们两人只是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打着针一动不动的元宝,忽地对医生说:“罗大夫,她做了手术?”
罗大夫:“是的,切除了子宫,未来她永远都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哎……真是可惜。”贵人杰声音单薄,感叹的时候似乎真的在惋惜,但又没有惋惜几秒,便笑说,“不过妓女都是这样,以后都没什么机会生孩子,她这是被客人玩残了吧。”
罗大夫一愣,他没想到元宝居然是那种行业的女人:“是……她是……”
“哦,罗大夫你不知道也不稀奇,她是我兄弟温泉馆的搓澡女工,给钱给多点也陪睡,估计这回接了个大单子,结果也不知道有没有命花这个钱,真是不知好歹的贪心啊……”
罗大夫觉得不对,光是元宝身上种种痕迹就足以证明有过反抗,身上到处都青紫着,怎么看都不像是你情我愿的交易,而是一场暴行!
可就算是暴行又如何,说不定元宝自己同意了,而且她本身又是做那个行当,即便如今的世道再是笑贫不笑娼,一个娼因为贪钱把自己祸害成这个样子,也绝不会有谁给她一分同情,只会感叹一句‘活该’或者‘我早知道有一天她会变成这样’。
罗大夫正心中为自己之前的同情复杂万分的时候,办公室内的元宝女士却忽地激动起来!
她看见了站在窗外的两人,浑身反射性的抖个不停,破锣般的嗓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叫的好像世界末日一样,让罗致心惊!
“怎么了?!”罗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