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六就是张沣的头七了,张家需要请人吃饭、做法事,然后停棺下葬。邻居、亲戚等等都要去吃饭的,傅鸣照理也是要去的,但不出意料,他推脱了,让我的好母亲代去。
傅鸣,你自找的,我要让你作茧自缚。
沈君半夜按照计划溜到了我的房间,为明天的绑架做准备,我们睡了一会,其实也没睡着。
现在是半夜三点,我睁开眼睛,旁边的沈君平躺着,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僵硬,他也睡不着,不知道在担心着什么。
我就着月光,幽幽地盯着他半跳的眼皮,就在他快要睁开眼睛的前一秒,立马闭上,迅速放松身体,装做无事发生的样子。
我感受到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他在慢慢朝我靠近,我不自觉地已经完全接受了他身上的气息,是杏仁柠檬的花香,很让人安心,让我记起庄园里为数不多的好时光。
他轻轻搂住我,亲了亲我皱起的眉,冰凉的泪水像小雨一样落进我的头发里。我这才恍然,身体是放松了,但面部表情却还没来得及管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我在装睡,他几乎没有发出抽噎声,我这时却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念头:沈君快乐的时候发不出声音,难过的时候也发不出声音,如果不细心观察,没人会注意到一个哑巴细微的嘶嘶声。他真可怜,和我一样可怜。
但我还是很快放弃了寻找同类的念头,因为我内心极为清楚地明白,沈辞云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她把沈君教导地很好,善良、坚定、勇敢。
沈君他和我一点也不一样,他虽然不能说话,但对情感的表达极为坦荡,他好像整个人都是透明的,爱与恨也如此分明,他的香气是从灵魂里散发出来的。
此时的他正轻轻拍着我的背,一遍又一遍地哄着我,抚着我不安的心,怪异得像母亲哄睡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
很奇妙,我真的在他的气息里,抛却了所有的杂念,睡着了过去,安安稳稳的,没有做梦,没有疼痛。直到了早上八点,才被闹钟叫醒。
沈君似乎一夜未眠,他坐在我的书桌旁,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见我醒了,给我递了杯温水,再次和我核对了下计划细节。
按照计划,沈君先呆在房间里等着,直到十一点,下楼到厨房。
而我,现在端着一杯热牛奶,到了母亲房前,敲了敲门,母亲还睡眼惺忪着,我扶着她坐到床边,用温柔的语调和她说,“妈妈不是答应舅舅要去张沣家吗?要是去晚了太姥姥可得不高兴了。”
母亲丝毫没意识到危险,随意地挽起了头发,瞥见我手里拿的牛奶,就一口气喝了下去,叹了口气,就打算去卫生间洗漱。
我拉住了她,问了句“妈妈,”
她等着我的下文,显得有些不耐烦,隔了一会,她甩开了我的手,背对着我说“别闹了,妈妈忙着呢,你再忍忍,等这个月过完,就带你走。”
“那妈妈打算带我去哪?”我仰起头看着她。
她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洗脸,水流哗哗的,像是听不到我的声音,又像是我从来没问过这个问题。
“妈妈今天一定要去张沣家吗”我歪着头又问了她一个问题。
她回答了,是肯定的回答,“你和你舅舅在家好好呆着,听你舅舅的话,咱们也是知恩图报。”
“知恩图报”她又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知恩图报,又是哪门子的恩要这样去报答,赤裸裸的买卖说的那么漂亮,可真让人心碎。
差不多十五分钟,药效快到了。她失了力气,涂花了口红,慢慢瘫坐在了地板上,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喃喃地想说些什么。
我呢?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走近捧住了她的脸,擦了擦她发汗的鬓角,娴熟地帮她涂满了口红。
真美丽啊,我捏着她毫无知觉的下巴,发出一声叹息。
最后抱了她一下,轻轻柔柔地贴近她的心脏,那是我从有意识以来就熟悉的声音。
我们本来应该是最亲密的吧,妈妈。我这样想着,慢慢和她一起倒在了地板上。
安静地伏在她的心口,看向窗外,很蓝的天,风也温温柔柔的,但偏偏的,该死的,它吹来了纸扎人未烧尽的半张脸。张沣,你好死不死地,非得前几天死,你能不能下个月再死!
如梦初醒,我愤怒地起身,揭下紧贴在窗户外层的半张脸,拉上窗帘,拿走了母亲的手机和证件。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会,我没有再习惯性地照顾她。我要习惯,她也要习惯。
在地上睡个安稳的觉吧,母亲。
这个点傅鸣已经坐在院子里了,他又在杀鱼,那双漂亮的手按住鱼身,它只能向左或向右摆动,开始还在奋力挣扎,身体弯曲成一个半圆,底下垫着的塑料袋哗哗作响。
已经被剐了鳞片,死是早晚的事。
傅鸣并不着急给它一个痛快,他安静欣赏着,直到它失了力气,塑料袋只偶尔传出细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