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见面,之所以要选择离开她的住地,是方便廖楚庭。白洣画的那幅画还锁在酒店房间里,廖楚庭希望能够拿走为他创作的画。
他手里有房卡,把画拿走之后,他就要退掉房卡,真正的不再出现。
如果一个独居女人知道前男友手里有她房间的钥匙,那会让她失去基本的安全感。
进入画画的房间,他看到门口放着两袋衣物,忽然,他的内心长出青苔,原来这间屋子里都是跟他有关的东西,陈旧的、过往的、蓄满了潮湿,这些抽象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真的被抛弃了。
然而房间没有积尘,仅有颜料的味道。
画摆在房间中央,用白布遮盖。在另一个画架上挂着白色的、粘上颜料的长裙。
比起一进屋时看到自己的衣物,他觉得白布后面的画和长裙更容易让他心慌意乱。好似握着一把细沙,稍一用力,沙粒从指缝漏掉,曾经存在过的,都成为幻象。
他屏息,走过去,如果画布上没有落下一笔痕迹,他反而会轻松,如果相反,他的心必将会波澜壮阔。
在未揭幕的忐忑之下,他只能屏息,保护自己的情绪。
伸手,掀起白布,画,完整呈现。
他笑了,移走目光,让眼神在角落里停顿几秒,然后又回来,仔细的端详。
整个过程,他的喉结在游走,是欢喜在舞动,是黯然上了头,心尖上的情绪迎着风,被吹的摇摇晃晃。
画面里,一位长着巨大羽翼的天使和一位女性拥吻,他们薄衣薄衫,赤脚。女性的手臂纤细,搭在天使的肩上,踮着脚;天使则是双臂紧紧围住女性的身体,弯着腰。他们的神情浓烈,举止稠密,是热恋的模样。
再去看他们身后的背景,巨幅玻璃窗外灯火斑驳,如同莫奈的手法,仔细辨认,那是城市夜景,他们在房间里,而且是可以俯瞰城市的高处。
画面虚实起伏,光源也来自窗外,一对主角的衣衫上有斑斓的亮点和氤氲的水汽质感。
仔细去看天使和女性的面部特点,他看到了现实中的自己和白洣。
这是那天夜晚,爵士山发生的故事。
廖楚庭把欣赏的目光刻入画面,他相信这是他们相爱的物证,是美的印记,是命途里无风的日子。
画里,他站在对面的视角看自己,看到了光怪陆离的人性,而反过来,站在他的视角看白洣,却是水光天色里柔美清澈的少女。一个把真心揉进了洒脱自在的岁月,另一个在欲望里长满罅隙。
他心尖上的风已经退去,唤来了雨,一滴一滴拽着他的情绪向地面坠,他轻蔑一笑,然后又叹气。
他把白布重新盖上,改变想法,不打算拿走这幅画,他觉得自己的遗憾和亏欠被这幅画放大,他感到不安,感到孤独。
然而隔着白布,他想起了画里的天使羽翼,白洣为他画了一对羽翼,这令他惊喜,这个想法与他正在创作的雕塑作品不谋而合。
他也为雕塑设计了一双羽翼。可是这能说明什么。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带走画的念头,关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