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怪,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唐荔不自觉后退半步,身体应急保护机制开启,虚伪地笑着叫了秦铮一声,态度良好,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秦铮视线不经意自她脚下扫过,不置可否,侧身取下车顶上的袋子,示意唐荔过来。
想到白天秦母的电话,唐荔反应过来袋子里装的恐怕就是自己落下的衣服,略作迟疑,笑道:“谢谢哥,麻烦哥跑这一趟。”
这句谢未必十足单纯,却也多少掺杂几分真心。两家虽有六年不曾碰面,但电话往来还是有的,只是唐荔从未主动说过话。以往唐母和闺蜜两人通过电话,总会提起几嘴家中大事,是以她对过去六年间秦家的一些事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也就明白秦铮其实很忙,休息时间本就严重不足,今晚还因为她的疏忽被占用许多。
唐荔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方才碰到边角,秦铮忽地收回手。她一惊,脚下顺势换向,转身就要跑。
秦铮阔步向前,轻描淡写按住她的肩膀:“就这么怕我?”
唐荔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不仅怕,她还巴不得离远些。这话自然是不能照实说的,她调整好表情,回过身来,面上的笑照旧虚假,干干笑了几声:“怎么会。就是突然想起来有点急事。”
“急到衣服都来不及带走?”秦铮眼眸漆黑,夜色沉浓,宿舍楼里的灯光映照出他刀削似的侧脸,明明灭灭。
唐荔扯开嘴角一本正经地回说:“对。”
两人身高相差两个头,此时又站得近,她需要仰起头来看他,有些恍惚地想,当年唇红齿白的秦铮如今怎么长成这么一副冷硬的模样。
天色太暗,秦铮的情绪掩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垂下的右手食指指侧无意识地摩挲拇指指腹。
唐荔瞳孔微微一缩,这个动作她再熟悉不过,恐怕秦铮自己都没意识到,但凡这个动作出现,通常都意味着他不太高兴。
少年时的秦铮还不像如今,平和中带着些微爽朗,又有外表加成,很具欺骗性。只要他愿意,没有人会知道他那副平和易近的外表下,掩藏着的深入骨髓的冷漠。
两家世交,自小相处,她那时又怀抱着些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满心满眼都是他,关切到因为秦铮一个稍显亲密的动作都能高兴很久,然后得意忘形,未留意到他虚假的平和面孔下已然都是不耐烦。
直到很久之后被严重戏耍,她才后知后觉明白他的那些小动作究竟都意味着什么,也终于知道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心思,他早已了然于胸,那些她以为的意外,不过是有意为之,刻意“为难”。
这个动作于他,只是无意识的平平常常,于唐荔而言,却是噩梦与灾难。
如今再看到这个熟悉的动作,她只觉得心惊,然后是浑身止不住一阵一阵发冷。
上完晚课的学生交谈着,陆陆续续从两人身边经过,频频侧目。
唐荔屏气,尽量平静道:“不早了,哥早点回去,路上小心。”
她不知道秦铮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冷硬,也无所谓真相。如今还想着维持面上的和平,不过是因为秦母和唐母的多年情谊,以及年少时秦母视作亲子的真心相待,她并不想这些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被破坏。
秦铮意外地没再说什么,任由唐荔拿走手里的衣服,再客气地道了遍谢,一步步走进楼中,消失在视线里。他站了一会儿,才回到车中,驱车驶进夜色中。
唐荔低头走进宿舍楼大门拐角,冷不防撞上抱着盆准备去浴室洗澡的杜婧和应萦,一时间面色还没来得及调整。
应萦探头瞄了眼楼外:“跟大表哥吵架啦?”
唐荔一怔,这两人明显目睹了经过。仔细回想,她刚才的表现论理应该没有多大破绽,虽然后来和秦铮之间确实算不上好,但她自认还在得体范围内,于是道:“谁吵架能吵得这么平和?”
杜婧和应萦想想也是。
唐荔一看有戏,机智地没给思考时间,再接再厉:“行了,赶紧洗澡去,晚了还不知道位置有没有剩的。”
两人动作一致看向墙上挂着的圆钟,双双惊呼,火急火燎冲向浴室。
刚回到宿舍,章姄正巧捂着肚子,脚步虚浮地从厕所出来,看见唐荔,奄奄一息道:“怎么回来了?顾淮呢?”
“太晚了,就先散了。”唐荔走到床边给手机接上充电线,代表充电成功的闪电图案出现,“你这什么情况?”
章姄艰难地爬上床摊咸鱼:“别提了,刚开学水土不服,腹泻了。”
章姄天生瘦弱,皮包骨头,肠胃也不行,辛辣刺激的不能多吃。偏偏她这人又贪食,说她几句还振振有词“不能多吃不是完全不能吃”。其她人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她,刚来那会儿三天一小痛,五天一大泻,跟闹着玩儿似的。
今天中午还不要命地吃了顿红油金针大碗面,吃的时候到是快乐得很。
现在再指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