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后便是丰收的季节了。
平桥的稻子在收的时候早就压弯了腰。
王兴汉没有给借调的同志具体安排工作,而是带着他们一行人去河庙嘴大队转一转。
各家各户都在收粮食,稻田里也就那么两三个人。
本来就年迈的人,弯在腰在田里,看起来更是佝偻,把在田里刨食的画面完完整整地展示在他们的面前。
临时抽调的这些人心里很清楚,王兴汉这是把他们弄过来当临时劳动力了。
而且是打着工作的旗号 ,让他们下地去干活。
他们其实觉得也挺可悲的。
拼命地学习,削尖了脑袋往上挤,就是为了不再下地干活了。
结果,特么的,你说这事闹的……
还有的人呢,生得好,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从秧苗到大米的这个过程是什么样的。
看到这场面的时候,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
王兴汉对这两类人的心态都很清楚。
首先 ,他是第一类。
其次,他后来下个海做生意,手下有很多第二类。
后来加入到集团当中的年轻人去了乡下,连韭菜和麦子都分不清楚。
这不怪他们。
只不过,过度工业化的社会,让农村在某个阶段会直接隐身我。
那些生活在大城市里的红男绿女们甚至都会忘记有农村的存在。
所以后来才会有那种傻屌言论:啊?我们国家还有这么穷的地方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王兴汉当着这群借调的同志,“我今天带你们来是下地干活的。”
“去拿镰刀,去割稻子,去打谷子……”
“去帮老乡们解决实际的问题。”
“新兵入伍有个三个月的新兵训练。”
“为他让他们快速地融入部队。”
“至少在衣食住行上要像个兵。”
“关书记把你们交到我手里,我也有个新兵训练的过程。”
“这种训练就是,去干,去实打实地干。”
“去了解他们在想什么,去了解他们需要什么。”
“你不穿他们的鞋,不走他们的路,怎么去了解他们。”
王兴汉朝他们笑了笑,“现在,你们如果有人要走,可以打报告,我亲自送你们回去。”
“我拿人格跟你们保证,上面不会为难你们。”
“但是,你们,将要错过的是,短期内被识别,被重用,被提拔的机会。”
“利和弊,都告诉你们了。”
“现在,谁要走?谁要留!”
没人会走,他们也不是就被王兴汉的几句话给打动了。
而是王兴汉已经说得很明白,快速被识别……
他们是个整体,如果干出了成绩,接下来该拿的奖,该受的表彰都不会少。
对他们来说,这些就是他们的资本。
对王兴汉来说,镇公所的招待所在翻新。
食堂在加盖。
家具要木匠。
本该收成的农民去干别的活,地里的活总得有人干。
让这帮县里各机关单位年轻同志来干干活,锻炼身体,让他们切实体会一下农民的苦。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拿起了镰刀,冲进了田里。
他们有人甚至挽起了裤腿,看得王兴汉直摇头。
还有女同志一根一根地割,那是一点干活经验都没有。
原本干活的老家伙们看得笑嘻嘻的。
童江上来了,“王书记, 让县里来的同志干活会不会不太好?”
王兴汉说,“没什么不好的,你去跟各家人都说说,该他们自己干的,好好干,别因为有人来帮忙,他们就偷懒。”
王兴汉太了解他们了,那些所谓的农村里的人老实,骗骗别人还行。
王兴汉对他们可太了解了,平桥镇的老实人但凡越过一半,就不会这么穷的。
偷奸耍滑,好吃懒做,给三分颜色就开染房。
但凡他们还有得救,王兴汉也不会第一步就放在教育这个问题上。
中秋下了雨。
雨后便是晴天。
太阳晒人。
田里的湿汽上升,一帮子人干活的时候,就像在蒸笼里一样。
男同志干了没多久,就直起身子捶着腰。
女同志要惨一点,稻穗飞进她们的袖口,她们的胸口,她们的领口……再用手一挠……
浑身都是红道道。
有的女同志现场就绷不住了,直接就流了眼泪。
眼泪滑过她的脸庞,也是火辣辣的痛,也不敢揉。
王兴汉手里扯了一根狗尾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