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末, 临近黄昏,穿着一身深蓝色官服的隆科多刚从衙门下值回到佟佳一族他们三房的院子里。
还没等他进入自己的小院, 他十五岁的次子玉柱就慌里慌张的迎了上去,他十八岁的长子岳兴阿也耷拉着脑袋,跟在自己庶出弟弟的身后往前走。
“阿玛!”
瞧见自己与爱妾生的儿子,隆科多立刻咧嘴笑了出来,瞥见跟在玉柱身后与嫡妻表妹生的嫡长子时,嘴角扯出来的弧度又变平了些。
男生女相的玉柱身上有满汉两族的血,长了一张极像李四儿的脸,唇红齿白,脑袋还聪慧。
岳兴阿作为近亲成婚诞下来的孩子,不仅性情木讷, 脑袋也不灵光, 长相也五大三粗的,平日里半天都从嘴里蹦不出来一个字。
上到佟国维、福晋赫舍里氏、隆科多, 下到三房的丫鬟、婆子、小厮都更重视、偏爱玉柱, 生生把庶子给当成嫡长子来看待,将嫡长子给看成透明人瞧。
隆科多自动忽略掉自己不讨喜的长子, 伸出大手拍了拍走到他跟前玉柱单薄的肩膀,笑呵呵地询问道:
“玉柱不急, 发生何事了?为何会如此惊慌?慢慢告诉阿玛。”
玉柱眼含忧色地对着隆科多说道:
“阿玛, 额娘下午时去京郊的庄子上看望大夫人了, 现在已经三个多时辰都没有回来了,儿子担心额娘怕是出事儿了!”
如一道影子沉默地站在玉柱身后的岳兴阿,听到庶弟这话,宛如一滩死水的眼神不禁动了动。
“怎么会?”隆科多闻言心脏先是“咯噔”一跳,而后就笑着摆手道, “柱儿,你就是平日里太孝顺,关心则乱了,你额娘身旁可是跟了不少的护卫、丫鬟、婆子的,有那些人看着,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你额娘的。”
“可是儿子这一下午都是心神不宁的。”
玉柱又跟着蹙眉道。
“放心吧,肯定没事儿的,你玛嬷呢?”
“玛嬷刚午休睡醒,她老人家昨晚没有休息好,今个儿足足睡了一下午,正待在正院大厅里醒神呢。”
“走,咱们去瞧瞧你玛嬷。”
隆科多拉着次子的胳膊抬脚往三房正院走,父子俩有说有笑的。
岳兴阿看着面前相携在一起的父子俩,双唇抿得紧紧的,垂在身侧的两只大手都紧紧攥成了拳头,额头上青筋直冒,知道李四儿那贱妇肯定又跑去庄子上欺负自己额娘了!
从心底里说,他真得很想把李四儿这贱人拿刀杀死,可想起这阖府上下没有一个人站在他们母子俩这边,他的母族赫舍里氏又不是显赫的太子母族——索尼大人那一脉,母族实力低微远远比不过佟佳一族,他即使跑去找母族的人都没用,更何况他的玛嬷赫舍里氏还是自己额娘的嫡亲姑姑呢,不照样被李四儿生出来的好孙子玉柱给迷了眼?素日里哪曾为他们母子俩说过一句话?
岳兴阿越想越挫败,眼圈都不由变红了,都是他没用,没办法护着自己额娘,若是他能干些,怕是这些人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让李四儿这贱人坐在自己额娘头上,磋磨自己额娘了。
“呦,隆科多回来了。”
坐在正院大厅的主位圈椅上赫舍里氏看见自己最疼爱的宝贝儿子与宝贝孙子跟着走进了凉爽的大厅里,瞬间眉开眼笑地喊了出来。
“额娘!”
“玛嬷!”
隆科多与玉柱同时对着赫舍里氏行礼。
跟在父子俩身后的岳兴阿没有出声喊人,更是没有行礼,像是一根木头般直挺挺地站在隆科多与玉柱俩人身后。
父子俩躬身行礼时,他也就显露在了赫舍里氏跟前。
瞧见自己不通礼数的大孙子,赫舍里氏嘴角的笑容也淡了些,但她没有出声说什么,反而亲热的招呼着父子仨坐下,示意身旁伺候的丫鬟将煮好放凉、清热败火又美味消暑的甜汤给父子仨一人倒了一小碗。
看着隆科多、玉柱端起青玉小碗喝起了甜汤,赫舍里氏也拿起一根红玉的烟杆子啪嗒啪嗒地吸了几口,舒服的吐出来了几个烟圈。
不喜烟味的岳兴阿瞬间屏住了呼吸,丫鬟端给他的甜汤也没有喝一口。
“隆科多,等李四儿回来了,你让她把她那花大价钱从洋人手里买的乌香烟块给我的院子里再送几块,我这里的马上就要抽没了。”
赫舍里氏斜着倚靠在垫着软枕的圈椅背上,看着坐在下首左侧圈椅上的隆科多说道。
“好,额娘,我记着了,等四儿回来了,我立马让她过来,再让她给您按摩下身子松散一番,儿子刚回府就听说您昨晚没有休息好,可是天太热了,身子不爽利?”
听到自己宝贝儿子如此贴心,赫舍里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最宠爱的儿子就是隆科多,三儿子嘴甜、眼亮、还会来事儿,她摆了摆手,对隆科多表示自己的身子骨无碍。
岳兴阿则面无表情,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