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 漠南蒙古的羊毛厂与羽绒棉生产厂正式建成。
老五、老九遵从他们汗阿玛的意思,优先从科尔沁部挑选了一批身子健壮, 手巧的蒙古少女,还选了好些善女红、未缠脚的大清姑娘进入两处大厂上工。
这下子宛如是将碎冰块直接“啪嗒”扔入了滚油锅,在蒙古诸部与京城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即使羊毛球和羽绒棉还没有生产出来可以对外展示的成品,可草原牧民和大清百姓们也知道朝廷这肯定是在筹谋一件大生意!
更让人震惊的是,挑选女工的流程还是公开面试进行的,不限女子们的身份,只要有纺织经验、身子康健,通过筛选流程,都可以进入厂房中做工,离得近的可以日日来上工, 离得远的还提供住宿, 月月能领月钱,表现良好年底还有红包可拿。
甚至两处厂房的管事队伍里也是女性居多, 巴林部的阿图大长公主是羊毛厂与羽绒棉厂的荣誉厂长, 科尔沁部的纯禧公主、巴林部的荣宪公主以及喀喇沁部的端静公主都是两间厂房的皇家高级管事。
鞑子皇帝让女人们外出做工?还能到朝廷建造的皇家厂房里上工?家离得远的女子直接住在厂房中提供的住所都行?这简直让人惊得目瞪口呆,闻所未闻!
虽然众人们懂得这两处厂房是与织造有关的, 织造这事儿比起男人们,显然女人们更善此道, 朝廷们选取大量女工进入“织造厂”干活, 这做法没什么错误。
可这女人们离家到厂房中上工与在家中做绣活, 把绣好、织好的衣物拖自家男人拿到外面去售卖的性质怎么能一样呢?!
女人们不是在家绣绣花、照顾孩子、孝敬公婆就好了?怎么能去皇家的厂房里做女工,做管事,还有月钱拿呢?
这不是胡闹的嘛!
鞑子皇帝究竟懂不懂何为《女戒》?何为《女训》啊?
当消息随着四处奔波的行商传到南方后,南方的一些酸儒文人们听到这个惊世骇俗的消息,彻底坐不住了。
毕竟去年朝廷“禁缠足”的政令就狠狠的戳到了他们的心窝子, 奈何他们最重视的科举被朝廷捏在手中,只好憋屈的忍下朝廷的“骚操作”,没有力量违抗,只好在私底下骂骂咧咧地嚷着鞑子们净是会乱来。
可如今女人们做工这事儿再一次戳到了他们的眼睛,也让这些酸儒文人们像是闻到腐肉味儿的鬣狗般,新仇旧恨纷纷涌了上来,撸起袖子洋洋洒洒地写起了斥责的小文章:
胡闹!胡来!朝廷怎么能让女子到外面抛头露面的做工呢?这有违圣人礼法!有违圣人礼法啊!
民间舆论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闹得沸沸扬扬的,一时之间“鞑子皇帝、鞑子皇阿哥们不通汉人文化,净会胡来,逼着女子外出抛头露面”的话语再次喧嚣尘上。
甚至一些脑子不清楚的文人酸儒喝醉了,还会跑到明孝陵对着洪武大帝的陵寝痛哭。
他们句句不提“反清复明”,每个行为都在叫嚣着“反清复明”。
与满洲女子和蒙古女子比起来,汉家女子们被森严的规矩礼教给压迫的最深了。
汉人文人们在此事上破防是肯定的,满人文人们虽然对此事也很惊讶,但却未曾多说什么,毕竟如今满人入关才几十年,被汉化的程度还没那般深,未入关前的满洲姑娘也是长在马背上的,采集、打猎都是是各中好手。
满人文人们理解的意思很粗浅,眼下万岁爷在漠南蒙古建了两座有些奇怪的“纺织厂”,可能是为了拉近蒙古的关系,特意选了身子康健的女人到“纺织厂”中上工,这严格意义上来说没有损害到他们的利益,倒也一个个老神在在的旁观着朝堂上的纷争,还在暗戳戳的拉关系打听想要知道皇家这两处厂房中到底在生产些什么?五贝勒与九阿哥在蒙古待了两个多月了,这兄弟俩收购那么多羊毛,动物飞禽绒毛作甚?
民间的舆论就像是夏日里疯长的野草,演化的愈来愈烈,康熙父子等人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若是其他的皇朝八成当政者怕是还会或多或少顾及一些文官、文人的看法,朝廷的政事被一些士大夫文官们给裹挟,可清朝比较特殊,朝堂权力的基本盘在满臣手里,康熙亲政后更是一步一步巩固手中的皇权,进行君主专政。
若康熙未曾去过后世,听到“鞑子蛮夷”这种带有蔑视意味的称呼,若说心里一点儿都不在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经过后世的洗礼,知道因为晚清的腐朽,他们爱新觉罗家早就被人给骂成筛子了。
任何事情皆是有利就有弊的,这也使得他的忍受力无形的提高了,对于从江南流传来的一篇篇抨击他的小文章,倒还能心平气和的当个乐子,没事儿批完折子翻看两篇解解闷儿。
弘晞每日跟着他汗玛法在乾清宫接受一对一教学,自然也瞥见了这些小文章。
瞧着在他们祖孙俩的教学休息间歇里,他汗玛法用手指摸着他上唇的短胡子,捧着记有小文章的宣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