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林怀玉忙掩饰住眼底的异样,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眼前之人剑眉星目,眸光冷彻锋锐,背负着双手居高临下,只一瞬相对,他那身上独属于塞北之地的风霜气息便扑面而来。
不是沈存泽又能是谁呢?
想起上一世至死未能相见的场景,林怀玉不由得霎时红了眼睛。
沈存泽也是嘴唇微动:
“怎么,刚刚还和谢公子情意绵绵,依依不舍,一转头就来对本王投怀送抱了?”
……
……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林怀玉强忍着挥拳的冲动,反唇相讥,“只许你和谢小姐柔肠百转,不许我和谢公子点头叙旧?定王殿下,你是太霸道呢?还是……吃醋了?”
……沈存泽被噎的一怔,半晌才冷哼道:“你能换个词吗?柔肠百转……听着怪恶心的。”
矫情。
当然了,这两个字林怀玉没说出口,翻了个白眼,让沈存泽自己体会去吧。
……沈存泽体会到了……
“不一样,我未婚娶,而你,已经嫁人了。”
林怀玉侧眼看向他,神色如常,是一如既往的冷峻,只是眼底那抹微不可闻的黯然,无可掩饰。
“所以呢?”
所以,他并没有否认自己方才说的话喽。
“所以,林小姐还要继续招惹我吗?”沈存泽垂下双眸,如塞外风雪般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她,“招惹本王的后果,你知道的。”
“我知道。”
林怀玉依旧没有犹豫,迎着那如墨的深渊绽开一抹笑容,“我今日来,就是为了招惹你,招惹你,是为了让你记得,定亲宴上,你说的话。”
“时过境迁了,你怎么能确定,本王还记得两年前说过的话?”沈存泽转过头去,避开了她的灼灼目光。“还是你觉得,本王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幕僚?”
“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林怀玉并不接话,而又似乎笑的笃定,擦肩而过时,也只有一句裹挟着茉莉香气的话,轻飘飘的落在沈存泽耳边:“你知道怎么见我,对吧?”
夜来风声簌簌,细雨如织。
林怀玉揽衣而起,推开窗户,静静地看着院中竹影摇曳,心绪却早已飘远…
既然沈存泽已经奉诏回京,说明陛下已经查明楚地之事,唯有召他最为信任的亲王回来,才可放心。沈存泽既然已经回来,那是不是可以稍稍放心,上一世的那场京城之乱,或许不会再发生了。
至少…不会那么惨烈。
上一世,也是元丰十八年的秋天,淑妃卢氏与母家勾结,起兵逼宫,意图颠覆朝纲。定王沈存泽自北境千里勤王,京城内乱方平。
淑妃事败服毒自尽,淑妃之弟,国公卢庆斩首。因念及卢氏一族历代功勋卓著,又顾念卢庆的岳母嘉和郡主的面子,故而恩赦九族,折降为侯。男子三朝不得入仕,女子五世不得入宫,卢氏一族也就此败落。
文宗皇帝却因此受惊,急病不起,命定王辅政监国,不久便溘然长逝。
上一世,皇帝崩逝太过突然,根本没有可乘之机,这一世,如果可以提前布防,想必可以多争取一些周旋的时间…
“在想什么?”
沈存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知何时,他已悄然无声的潜入了屋里。
“…没什么。”林怀玉回神,眉梢处萦绕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刚沏了一壶花茶,定王殿下可要尝尝?”
“看来,你知道我要来了。”
沈存泽垂眸,目光落在面前氤氲翻腾的白玉雕花茶盏上。
林怀玉没有回答,只是悠然的为自己沏了一杯茶,幽幽笑道:
“边塞苦寒,只是人心之不甘,又岂是短短两载血雨风霜可以磨平的?”
沈存泽黝黑的眼眸深若幽海,似乎能够吞噬无边的汹涌波涛,“我对那个位置,毫无兴趣。”
他不在意那个位置,她又何尝不知道。否则,他也不会放弃京中大好的形势,自请镇守北境。
这才让陛下下定决心,册立沈翊安为太子。
“可是,你不甘心,对吗?”
少女的声音如若精魅,猝不及防的便钻进了心里。再回神时,杯中茶水已尽,唯有死而复生的花朵萦绕在唇齿之间。
半晌,沈存泽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需要我怎么做?”
“这么说,你答应帮我了。”
“别惺惺作态了。”沈存泽自嘲的苦笑道,“我的选择,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就知道了吗?”
“论文韬武略,奸诈计谋,你都远超沈翊安,不过就是一样,你不如他,那就是──狠毒。”
林怀玉正一本正经的说着,却正对上沈存泽疑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