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肯回来见他了么?
这个疑问很快便有了答案,长安进了天禄阁,向他行礼:“奴才拜见陛下。”
二十余天不见,又时时陷于一时冲动所带来的懊悔和再不能重归于好的恐慌中,如今乍然相见,慕容泓居然还有些恍惚,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给自己行礼,忙道:“起来。”
长安直起身子,一抬眼就看到了御案上白银包角的红头箱子,慕容泓的钥匙还插在箱子上的藏诗锁中,看样子她进来时他正准备打开这把只有他与高烁两人有钥匙的锁。
与盐荒有关的折子,定然十分要紧,若是与他商议即便看了也暂不做处置,他会同意吗?
他不会同意。别说钟羡只是有遇难的可能,就算确定他会遭遇不测,只要这份折子够重要,他都不一定会为了保全钟羡而拖延处置。再者,即便他真的同意,她敢信他吗?
长安直直地看着坐在御案后头的他,心道:不是有意要这样对你,只是,你的狠,你的言而无信,让我没办法开口与你商议此事。无论怎样,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钟羡,我是一定要保的。
“怎么了?发生何事?”慕容泓见她神情有些不自然,问。
长安迅速收拾好情绪,有些恹恹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心浮气躁的,不想呆在内卫司办差。”
她这般情态慕容泓倒是第一次见,在他印象中,她总是干劲十足,为了公事都能将他撇一旁。
“那你想做什么?”他问。
长安扫一眼他案上的红头箱子,红头箱子里装的可都是红头奏折,一等要紧,必须当天批复的,所以每天最先送入宫的就是这红头箱子。
“不想做什么,只随便走走罢了。陛下政务繁忙,奴才就不搅扰陛下了,奴才告退。”她行了一礼,转身欲走。
“等一下!”慕容泓见她刚来就走,急得站了起来。
长安回身看他。
“正好朕也想出去走走,一起。”感觉自己几乎是在强行讨好,慕容泓有些赧然。
长安垂眸看他桌上的红头箱子。
慕容泓随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拔出锁上的钥匙道:“无妨,朕下午回来再看也来得及。”
长安笑了笑,让开一旁道:“陛下请。”
慕容泓见她笑了,心情大好,披上大氅就与她一道出了门。
来到阁外他才想起来问:“往哪里走好?”
褚翔在一旁接话道:“陛下想散心,自是想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
慕容泓:“没问你。”
褚翔:“……”
瞧着褚翔那憋屈样儿,长安失笑,道:“去粹园如何?恰太瘦新做出了一把弩,陛下不妨去粹园试试威力如何。”
“粹园知寒林此刻定然梅花开遍,好,就去粹园。”慕容泓颇感兴趣道。
长安当下命人去东寓所取弩。
褚翔闻言,斜了长安一眼,腹诽:这大冷的天,陛下本来好好地在天禄阁批着奏折,偏你来勾着他往粹园去挨冻,你个祸国殃民的太监!
长安冲他皮笑肉不笑地呲了呲牙:来咬我呀!
一行浩浩荡荡来到粹园,知寒林就是一片梅林,此刻正值严冬,林中果然梅花开遍暗香氤氲。
长安踩着棉被似的厚雪,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围覆着白雪的梅枝,娇嫩的梅花藏在雪层下面,鲜艳欲滴,这晶莹的白与浓烈的红相互映衬,像极了奶油与樱桃。
想起已然隔世的上辈子,长安无声地叹了口气,回转身,却见褚翔张让他们都未跟进来,只慕容泓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眼巴巴地瞧着她。
“陛下,你尽瞧我作甚?”她问。
慕容泓有些无所适从地移开眼,强做镇定:“朕没有瞧你,朕在赏梅。”
“眼珠子明明是瞧着我这边的,却说在赏梅。陛下你这是斜视啊,斜视是一种眼疾,得治。”长安煞有介事地说完,自我肯定般点点头,转身继续往前走。
慕容泓听她语意俏皮,仿佛除夕之夜的不愉快已然翻篇,便忍不住紧追几步撵上她,拉住她的手转过她的身子,急切却又难掩尴尬:“长安,那夜,朕不是故意……”
“不必解释,”他刚开口长安便打断他道,“不重要了。”
慕容泓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愣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原谅朕么?”
“你做错什么了,要我原谅你?”长安抬头问他。
“……”慕容泓被她给问住了。
他做错什么了?等不到她生气是错?还是去妃嫔那儿是错?
长安观他表情就知道他虽然求她原谅,但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何处,只不过见她生气了,所以觉着自己定然有错罢了。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道:“其实你我之间从来都说不上谁对谁错,只不过我们做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自己的立场出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