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真的传来,他到底能不能扛得住,那是个未知数。
他活到如今爱过的人就那么几个,兄嫂侄儿,是亲人之爱,她,是男女之爱。他天生冷情,除此之外,就再无其它了。
他不用开口回答,长安觑他表情便知答案了。她叹了口气,道:“陛下,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变得更好,不想因为感情,临了临了,功亏一篑。”昨日她在德胜楼与秋铭对峙,事后想来不是没有悔意的。其实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她忍下一时之气,被他抓去设法拖延一些时间,等着慕容泓得到她被抓的消息再来救她比她自己以杀人的方式震慑对方要稳妥。如果秋铭再烈性一点,一刀将她劈了,她不过是个太监,去搜查德胜楼本就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又杀人在先,即便慕容泓心中愤怒,也没有为她打抱不平的理由。所以说她昨夜其实是死里逃生一点都没错。
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她领的这份差事,若想有所成就,唯有搞事一途,那就意味着她干得越好,树敌越多,自己这条命到底能折腾到何时,还真说不好。对于这一点,她很明白,也并不畏惧。她并非全然为了慕容泓才这般视死如归,于她而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地光鲜几年,远胜卑躬屈膝庸碌无为地偷生几十年。
但对于慕容泓,她心中始终怀着一腔对旁人没有的柔软与怜悯。她见过他风雨之夜跑到外头海棠树下眺望宫门的模样,她见过他在黑暗中蜷在墙角抱膝而坐的模样,她实在不愿终有一日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让他再多一副这般可怜的模样。而那时,他很可能连个心怀怜悯的旁观者都没有了。
孤家,寡人,这是他身为九五之尊逃不开避不了的宿命。
长安话音落下后,因着两人都不再开口,殿中一时又陷入了静默之中,然气氛却与方才截然不同。
沉默了片刻之后,慕容泓伸手握住站在他椅子旁边长安的手腕,将她拉坐在自己腿上,双臂环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肩头,落寞中无可抑制地带着一丝委屈,问:“真的不能就留在宫中陪着朕么?”
他这孩子气的模样最能让她心软,但再心软,她的理智也始终在线。
“陛下,我真的做不到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这老生常谈的话题,长安自己说着都觉着腻味。
慕容泓从她肩头抬起脸来欲说话,长安抢在他前头道:“我知道,若是你能让我入后宫了,那必是你大权在握了。可是,纵你强势到不需要靠裙带关系来稳固你和臣下的关系,那子嗣呢?你也能不顾吗?你是准备等到我进宫之后让我给你生,还是准备在我进宫之前就先让后宫妃嫔把子嗣问题给解决了,如此我入宫后,你便可心安理得地独宠我不再去临幸旁人?不管是哪种,你总归是要有子嗣的,且至少得有两个以上的儿子才能稳妥,如若不然,这皇储之位可就要落到端王身上去了,你忍不得的?”
说到此处,长安见慕容泓逃避一般将脸别过一边,便伸手将他的脸掰过来,近近地看着他道:“这些都是现实问题,你逃避不了。”
慕容泓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他不是没想过撑着等大权在握将长安纳入后宫之后再考虑子嗣问题,毕竟孩子和临幸是两回事,临幸他可以借药物这种手段来完成,但孩子,如他这样挑剔苛刻的人,自然希望自己的骨血是自己与心爱之人所生。
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如普通男人那般,不管妻子生男生女都无所谓,他必须得有儿子来继承江山。让长安生,如果她头胎不是儿子,难不成就让她一直生,直到生出儿子来才罢休吗?他并不是不喜欢与长安多些儿女,只是大嫂因坠马小产致病早逝之事让他心里过早地留下了阴影,知道小产生子这些事情对女子来说都是有性命之忧的。长安为他生几个孩子,就等同于要为他冒几次生命危险,他如何舍得?更何况,他真心不喜欢当皇帝,当一个人不喜欢做某事却硬撑着去做时,这件事便会成为一种痛苦折磨,他若与长安有孩子,他必会视之如宝,哪里舍得将他推上帝位这样一个在他看来既艰辛又不讨好的位置。
若端王是兄长的亲骨肉该多好,等他报了仇稳定了政局,便将江山重新还回兄长一脉手里,如此,即便他没有子嗣又何妨?他和兄长一脉相承,只要兄长这一脉不断绝,慕容家的血脉便能绵延下去。可惜……
每每想到这些,他心中的仇恨便如毒藤一般疯狂地滋长蔓延,若不是还为长安留有一方净土,那伤口里渗出来的毒液恐怕早就将他自己都毒死了。
长安挨得他这样近,自然能感觉得出他情绪的变化,她一手覆上他于不自觉中勒紧了她的腰的他的手,温声道:“陛下,做你该做的事去,不要耽于情爱,别忘了你活下来的初衷是什么。”
张让等人带人进来伺候慕容泓洗漱时,长安本想去问问褚翔关于药物的事,慕容泓虽未说药是从哪儿拿的,但褚翔是他身边最得他信任的人,慕容泓要这般不入流的东西,托付人选除了褚翔之外不做他想。但她仔细一想,褚翔护主,必不会随便弄些来历不明的药给慕容泓吃,且此事怎么说都有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