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萤夏不再逗弄他们,认真起来,道:“百姓还是好百姓,官就未必是好官了。”
闻言,虽然三个人都仍是不解,却也隐隐觉得下面要说的事情分量不会太轻。不禁坐直了身子,听她一一道来。
徽州从前确实是因着这里景色秀丽,民风淳朴,街市繁华而远近闻名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旅游胜地。
那时候的徽州,邻里乡亲和和睦睦,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因为有不断来往的商人路过,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所以每条街市都是热热闹闹的,带动的当地的经济也发展的很是不错。
原来的徽州知府也是个平易近人的父母官,平日里对人宽和,嘘寒问暖的。因着当地百姓和谐相处,鲜少有需要对簿公堂的事情,所以他闲来无事,就规划了徽州的发展前景,很是适用。
前期为了调研,还和乡亲们一起下地耕田,和商户们一起叫卖讨价,连妻子也是寻常农户家的女儿,两个人和和美美的,有一双子女,原本形势是一片大好的。
虽因治理有方多次被问及是否愿入京入职,但徽州知府舍不得这一方土地,不愿调离。百姓们也百般挽留,所以一推再推,入京的事情就推了很多年。
后来,他年事渐高,很多事也慢慢力不从心,眼见孩子们已经长大,徽州城也繁荣昌盛,他很想和妻子隐居,度过自己的老年生活,便特请提前几年离休,退仕了。
再后来,新上任的知府,姓马。刚上任时和蔼可亲,百姓们还过着寻常的日子,虽想念原来的知府,却也不影响生活。
但日子慢慢的就变了味道,因着徽州发展好,知府说朝廷要求多征赋税,粮食。美其名曰是富带穷,让他们多出,来帮助那些贫困的州县。
百姓原也不是不同意,毕竟马知府说的可怜兮兮,他们也觉得有能力的话,自然是愿意帮助别人的。
可是后来,朝廷要打仗,他们交的粮食也比往常多了很多,还是打着富的县多出,穷的县少出的幌子。百姓慢慢也有些不满。越到后来,支出越来越多,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想问个一二。
官方的说法就那么几句话,马知府装的可怜,百姓们就寻了别的法子,偶然知道城中几个富贵人家却不用多缴赋税,生活过得异常奢靡,马知府还与他们称兄道弟。慢慢也就知道,他们多交的钱粮,都流进了马知府的口袋。
当有人把这话传的街头巷尾,人尽皆知之后,百姓还没有群情激奋,那些富贵人家却好像破罐子破摔似的,觉得反正大家都知道了,就也不必装模作样了。每天大摇大摆,烧杀抢掠,前面两个字没有,后面两个却是有的。
他们仗着自己家有钱有势,还有父母官撑腰,无所顾忌。一开始是吃饭不付钱,后来是随便拿东西抢东西,后来连看见的有些如花似玉的姑娘都抢去糟蹋,再后来,还呼朋唤友的,连一些远亲都被他们叫到城里欺负当地百姓。
知府收了好处,自然是不顾及这些百姓,这些百姓状告无门,又愤又恼。后来大家就不约而同的把家里待嫁的女儿送出去嫁了,家里的店惨淡经营,缴税时自然缴不出,顶多就是砸了店,搜了家,但没有就是没有。
百姓们没了顾虑,就开始对富家公子哥冷言冷语,一个是这样可能就会被记恨,被打压,甚至被报复,但个个都这样,那些人也就没了办法。看方法有效,大家就一鼓作气,不管路过还是常住,只有穿着富贵的,能不招待就不招待,甚至有点宁可得罪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的意思,就怕努力白费。
久而久之,虽然还是偶尔有人捣乱,虽然生意总是不太好,但好歹是平平静静,没有多大的风浪。
“岂有此理,天子脚下,简直胡闹!”最先忿忿不平的,是墨夷渊。大概是天之骄子,未曾想有这么龌龊的事情发生吧。
褚离默脸皱得也与平时多有不同,沉沉地道:“就没有一个人试过其他办法吗?就这么忍气吞声下去?”
沈月耸耸肩,淡淡开口,“能试的都试了,要不行不通,要不就被他们压制了,还有过找更上一级告状,但却因为官官相护,反而说百姓污蔑父母官,受了牢狱之灾的。”
“啪!”墨夷雍这一掌,差点把桌子拍裂,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地面,脸色沉得发黑。“好一个官官相护,贪污腐败自古有之,勾结权贵也不曾杜绝,这么肆无忌惮,残害乡民,却是令人发指。好好的一个太平盛世也会让这些蛀虫搅得天翻地覆。”
褚萤夏觉得,她又看到了雍正爷的影子。那个一心想要成就太平盛世的雍正爷,一生拒绝贪腐,雷厉风行,直面凶险,强推律令。在位十三年,没有他的励精图治,怎么会有康乾盛世一说?
褚萤夏不免有些崇拜的眼神落在沈月眼里,不明所以。但看她陷入沉思不能自拔,只好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看墨夷雍的视线有了障碍,褚萤夏总算回过了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沈月,又看向充满疑惑的盯着她的三个人,意识到自己刚刚可能出神的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