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河叫醒杨铁心与军士,交代了一番,又让他们把这个受伤昏迷的人拉进屋里。她随身带有应急药品,看出这人中了一箭,箭已拔去,失血过多,便缝合了伤口,又喂了一颗鹿茸丸,估摸着这人快醒的样子,乔装成一个弱不胜衣的美女,端了一碗热粥坐在他身边。
这人叫完颜洪烈,原本以为自己要命送在此——他本是金国小王爷,因汉语说得好,人又有心计,被派到大宋打探消息,顺利地搭上了朝中线。听说大宋要出兵并已扣下来使,便急忙潜人回去跟金主报信,自己则想方设法结交武将,进一步探听军队动向,若能混入那什么苏公子的地盘就最好不过。
本来今天高高兴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条汉子,给他手下来了个团灭,自己也身受重伤,幸好他及时倒地装死,那人并未仔细查看,完颜洪烈这才逃出生天。隐隐看见一户人家,柴扉半掩,他无路可去,心道宋人又不晓得我是金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闯了进来。
金朝建国百年,逐渐受汉文化影响,女真人也多不剃头,尤其是青年贵族,很少再剃发结辫,而以右衽、留头为时兴,因此这完颜洪烈也未剃发,否则枕河只瞧他头发便知道他是不是金人,无需出言试探。
完颜洪烈醒来时,只见自己躺在床上,油灯昏暗,似乎还未天明,床边坐着一个白衣女子,手撑着下巴闭目而睡,样貌娇美。听到动静,那女子睁眼看来,先是呆了一呆,又问到:“你醒啦?”
完颜洪烈感到这一声有如春风拂面,温柔动人,点点头说道:“多谢姑娘救命”。
枕河作为鉴茶派掌门(自封),鉴的茶数不胜数,自己茶起来也是熟门熟路,她端起粥,递到这人面前,仿佛才看清这人是个俊秀的年轻男子,“羞红脸”垂下头,低声道:“我亦是在此投宿,夜晚不好生火,炉子上只热有肉粥,你先喝一碗。”
完颜洪烈见她垂眸处更见楚楚,知道宋女含蓄温婉,道了声谢,欲要接过碗,才抬手,牵扯到伤处,痛呼了一声。
这绿茶急道:“这位大哥,都是我不好,忘了你身上伤重。”她拿汤匙舀了一羹,亲自喂给完颜洪烈,说道:“情非得已,你别介意。”
完颜洪烈怎会介意。他见惯女真族的女子大多粗豪奔放,一天叫叫喳喳武德爆棚,何曾见识过这种柔情似水、温婉动人的高段绿茶?更兼枕河既有少女娇态又有一种妇人的风情,正正打在完颜洪烈的审美上。
完颜洪烈见这柔弱女子喂了自己半碗粥,手好似已经端不住碗,忍着剧痛端起碗一饮而尽,枕河乐得偷懒,待他喝完,温声细语问:“你可是遇到了贼人?要不要去报官?”
完颜洪烈摇摇头,说是仇家,不必惊动官府。他正要再说话,外面有人敲门,枕河安抚道:“是家中管家,你不必惊慌。”
完颜洪烈见她婷婷袅袅走到门外,果然听到一个男子问:“小姐,人救下了便是,何需你亲自来看。”
“救人救到底嘛。”
那男子说道:“这一耽搁,几时能到太原。”
完颜洪烈听到这一行人要去太原,心下一喜,太原往北不远便是云州,那就是金人地界,他的地盘。
只听那女子温柔地说:“我们只是走得慢了一点,这里可是一条人命呢!”
完颜洪烈心下感动,这真是他见过的最单纯善良的女孩子。
绿茶演完戏,确认完颜洪烈听得清清楚楚,进来收了碗,很不好意思地说:“别听他的,你就在这养好伤,我们也不着急。”
完颜洪烈问道:“你们要去太原?”
“是啊,”绿茶温柔地低下头去,手指玩着几缕头发,道“我大哥在太原军中,此前来信叫管家把一家子都带过去。”
完颜洪烈听到“太原军中”,果然更感兴趣,他于是说自己有亲戚在太原,请求同行。
枕河见他上钩,欲拒还迎地说要问过管家,又让他先休息养伤,不要多想。
第二天一早,枕河便与刘瑛说了这事,让刘瑛扮作她怀孕的嫂子,别显露武功,刘瑛自然一口答应。醒来的完颜洪烈自称颜烈,他容貌俊朗,皮肤白皙,并不太像宋人印象中凶神恶煞的女真人,自以为骗过,更有如此美貌温柔的“王姑娘”同行,只当自己因祸得福,注定要立一个大功。
杨铁心自见到这个自称“颜烈”的男子,心中不知为何,那是左看不爽右看有仇,一路上冷眼瞧着这“颜烈”对枕河温柔小意,本色出演地扮了一个“棒打鸳鸯”的管家。
枕河自称王怜花(她是个取名废),家中有个大哥王喆在太原军中——王重阳武功高强,在金人那里名声赫赫,完颜洪烈自然听说过,更不会想有人居然冒充王重阳的亲眷,只觉得自己运气真好,不仅得遇美人,说不定更能探听出绝密军情。
至于这王姑娘会不会因此家破人亡——完颜洪烈没放在心上,只想人既到手,她又如此天真烂漫,自己说几句软心话也就过去了,难道一个王妃的位置还不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