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洗完碗筷从厨房出来时就见到自家院子里跪着一个年轻人,她吓的不轻,连忙跑下台阶。
走近之后她才看清跪着的是陈君平,但不管她怎么劝,陈君平依旧笔直的跪着,她只好叫唤屋里的苏德。
“你这孩子真是的,这是做什么呢。”
“师母不用管我。”
“那也不能看你就这么跪着啊,这大过年的,你又从那么远的地方来,有什么话不能进屋好好说。”
苏德看见是他也有些诧异,但他还是先把苏夫人劝回了屋里,然后才看着跪在院子里的陈君平。
“老师。”
“我以为你不想回来了。”
“我对不起您,对不起苏厌。”
苏德听到这才走上前把他扶起来了。
“为不为官是你自己的选择。”
陈君平摇了摇头,“我听到了老院长和高总管的对话,我知道归亭会死。而我什么都没做,我逃走了。我不敢留在京城,我不想陷入党争。我偏安一隅,辜负了老师的期盼。”
苏德的手在半空僵了一会才堪堪收了回来,兴中百感交集,一时五味杂陈。
“算我看错了你,原来他也可以不用死的。”
陈君平愧疚的低下头,但没有半分悔意。
他清楚自己就是这样一个懦夫,如果能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选择保全自己。
“对不起。”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了,我不能替他原谅你。陈君平,你我师生一场,也就到此为止。”
这完全在陈君平的预料之中,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句话,胸中的难受,还是如坠千钧巨石。
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是我让您失望了,益清说的对,凡事还是要求个心安。”
苏德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满是哀伤。
苏厌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虽然陪伴不多,但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宫宴散了之后,庆帝会在后宫妃妃嫔的陪同下去看烟火。
何远并没有出宫,这是皇宫中守备最松懈的一日,他趁着这个时机避开了守卫,独自潜进了藏书阁。
他点了一个火折子,在一柜一柜的藏书中穿梭,寻找着十一年前的标签。
大庆史官一直秉持着一条准则,史书可增可删,唯独不改不漏。
那些不能摆到人前的皇家秘辛,有大部分就被藏在这座藏书阁里。
十一年毕竟久远,他找了很久都没找他他想看的。但却意外看见了一册新鲜的,上面记下了司文正死前面见庆帝的场景,以及他们的言行。何远不得不停下目光来读这一页,微弱的光芒下那些字密密麻麻的堆积在一起,读起来却让人遍体生寒。
司文正为了玉妃和赵泽泽翎的事上谏,因言辞忤逆而被处死。
但直到他翻开这一页,才知道关于司文正所谓的忤逆,不过是提及了他父亲。
司文正说庆帝为了玉妃把赵泽翎下狱是重蹈先帝覆辙,司文正也曾为他父亲鸣不平。
父亲的死和先帝到底有什么关联,仅剩的理智支撑着他继续往更深处去探寻。
很难说,司文正如果不提他父亲,或许就不用死了。
也很难说,那一夜的霁寒霄明知道他的恩师前去赴死,还是给他吃了加了安眠药的糕点。
但最难说的,还是他心目中的英雄,他的父亲,确实不是战死沙场、英勇就义。
十二年前,先帝抱病,传位于太子,便是如今的庆帝。庆帝尊奉其为太皇,于宫中静养,三年后薨逝,葬入皇陵。
把这些事串联在一起,他寻觅的目光渐渐有了方向。
他取出一根银针,打开了柜子上的一方黑匣子。
黄缎记事,金线描边。
那是一道十二年前的圣旨,圣旨下堆了厚厚一册纸。
十二年前的发生的事一目了然,其实不需要记载那么多字。
先帝老年时有精神不振,痴迷之象。时尤宠爱西平进献的舞姬胡氏,在胡氏的魅惑下,下发了一道秘旨,要当时宁州的主力将领回京奖赏。
而宁州将领本来就是分散的,最早接到这一道密旨的正是他父亲。
他父亲虽心有疑虑,但不敢违抗圣意。于是在宫人的催促下,与一众将领踏上了归途。
送去圣旨的宫人太监早就被替换成了西平间谍,他们趁着众人在客栈休息的时候毒杀了所有将领和士兵,连夜跑路。
一夜惊变,先帝意识不清,太后向当时的太子提出了一个要求。
只要太子保住了先帝的身后名,不日继位。
太子主事后连忙追回了那道秘旨,派了心腹亲到宁州料理后事。对秘旨之情者,宁可错杀,不可错漏。
宁州大营人心惶惶,但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