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人行至城外,铁蹄扬起飞灰一片。
守城的士兵上前核查完他们的身份,并未立刻放行。霁寒宵下马跃地,身后的士兵也陆续下马站立,等了好一会儿,方才从城里走出一位华衣锦袍的人。
霁寒宵向他抱拳行礼,道了声:“昱王殿下。”
“大将军舟车劳顿,辛苦了。陛下已等候多时,先随本王进宫。西风,安顿好众将士。”
霁寒宵打了个哈欠,转头对身边的副将轻声说了什么,跟在昱王身后进了城。
霁寒宵在马车上打了会盹,勉强打起精神。
“昱王殿下,那什么,这会儿是下朝了对吧?”
昱王回头看了眼紧张兮兮的霁寒宵,“将军久不在京,倒也不至于连这都忘了。这会早散完了,本王看着将军想问的不只这个吧?”
霁寒宵挠了挠头,确实想不出什么更委婉的词。
“那丞相呢?就是姓何的那位,走了吗?”
昱王看着眼前的御书房,想起一桩旧事,十分好笑,道:“将军磨磨蹭蹭不进城就是在等何相离宫吗?那可能——将军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本王就送到这,将军自求多福。”
昱王说完拔腿就走,一溜烟的功夫人就走没影了,仿佛去接他是什么苦差事,这么急着回府,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府里藏了位美娇娘。
霁寒宵正想着,殿前的公公已经走到了他身前,引他到殿门,眼神飘了瞟殿内,又瞟了瞟玉阶,笑喵喵地说:“将军呐,这陛下的意思您也知道,不是小人们存心寻为难您,还要委屈您屈就屈就。”
霁寒宵了然于心,朝着御书房屈膝跪下,公公站在他身前一脸赔罪。
“将军也别介意,陛下也没别的意思,这会还在气头上罢了,留了几位大臣议事,不会太久的。”
见他安静地跪着也没什么反应,公公也没再多说什么。
霁寒宵在边疆也听到了许多传闻,什么何相一日参谏三十本,舌战群儒。
陛下有次实在批不完,偷偷命人倒了何相的墨,以为可以落个清闲喘气,谁曾想御前又是一堆奏章。
按理来说,陛下对何相是敬而远之,远而避之,给他下马威这种事,倒不至于把何相留下来做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公公,陛下留何相做什么?”
公公想起他与何相的旧仇,内心小小的同情了一下,有句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霁寒宵得罪的这位,恰恰是君子中的君子。
“陛下哪敢留他,是何相自己要留下来的。何相现在位高权重,也不是当年的小议事。当年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前没什么,放到现在啊只怕对将军不利呐。将军还是找个机会,给何相赔点小礼,道个歉,和气生财嘛。”
自己留下的……
霁寒宵把这句话回味了很久,脑海里浮起了那张冷俊的面孔,总跟别人欠他钱似的。
那件事他也不是没道歉过,只是对方把他踹下墙了而已。才两年而已,就当上了丞相,混的风生水起。
他想,虽然不清楚那个人对他是什么态度,但他其实还是很想见到那个人的。
刘太傅几位官员齐从殿内走出,路过他身旁时,霁寒宵清楚地听到刘太傅骂了声“毛头小子”,他迷惑不解,两年前他进京时,刘太傅还不是太傅。他可没招惹过,现在还凭白挨了骂。
王公公在一旁察言观色,解释道:“太傅说的不是将军您,大概是在说何相,这家常便饭的事了,将军习惯习惯。”
“哦,只听说丞相招武官讨厌,怎么也招文官讨厌。”
霁寒宵低着头,没察觉到王公公也朝御书房的方向跪下,王公公连咳了两声,他都还沉浸在自我世界里。
何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这句话,眉头皱了皱,居高临下地对台阶下跪立的人道:“两年不见,大将军还是本性难移,怎么,说人坏话都不知道避一避。”
霁寒宵一愣,抬头迎上了台阶上那道冰冷的目光,和从前那个一逗就炸毛的少年相比,确实更沉熟稳重了。
何远走下台阶,赤烈的日光打在鲜红的官袍上,熠熠生辉。
烈阳当空,匆匆赶来的将军尚未卸甲,顶着满头的汗珠跪在大理石地板上。
就在两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大将军,也是在这里,不过那时候,跪在地上的是自己而已。
那时何远还未拜相,作为新科状元应召,顶着明政院议事的官职。
震惊一时的苏州案继苏厌之死后又有了新的进展,何远拿出了高总管与苏州官员私交的证据,但高总管毕竟是照顾陛下一辈子的老太监,陛下自然愿意偏袒。
何远跪在台阶下,身前站的也并不是和善的王公公,而是尚得圣宠的高总管。
“何状元,你就算在这跪不破了天,陛下也不会见你的。”
袖袍里的双手握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