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 宝玉折腾了两宿,总算在厚厚一本《毒经》中,找到了些许思路。
这还是他事先排除了大半本发作很快的剧毒的情况下,可见这本书的作者对毒的研究到了何种地步。如果不是翻开它, 宝玉都没想过这世上的毒药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幸好他原本就有药理方面的基础, 翻阅起来不是难事。
经过细致的推敲,宝玉觉得, 影响姑父身体的说不定不是常人认识中的毒, 而是一种香料。因为慢性毒要发挥作用, 要么有人日日下毒, 要么经年累月地吃那几种吃食。前一种考虑到林府下人大多都是家生子, 姑父又是这个家唯一的主心骨, 暂且不计入考量中。后一种又明显不符合现实,所以综合考虑后, 反倒是不惹眼的香料最有可能。
他计划着有机会再去姑父书房或者卧室一趟,不过当下,还是抓紧时间休息一会。
水溶找来的时候, 都被小朋友眼底的青黑吓到了。他惊道:“你晚上都在做什么?”
宝玉懒懒地挥挥手, 没精神说话,阖上眼睛又开始犯困。
守在边上的茗烟道:“二爷这几日都在熬夜看书。”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二爷这么用功,怎么劝都劝不动,只能发愁地陪着他熬。结果经常他熬到半路睡过去, 醒来二爷还在对着灯翻书。这恒心,这毅力, 茗烟只能叹服。
“怎么这么用心,难不成是县试在即,开始着急了?”水溶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顺着秀直的长发从头抚到尾。宝玉本就困意深沉,被他这么在背上抚了几下,都懒得反驳水溶的猜测了。他这么聪明机智,会怕小小一个县试?
他不满地哼哼几声,便埋头睡得昏天黑地,全然不管周围。水溶看他这模样就知道小家伙把他上次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顿时无奈地摇摇头。
“还不起来?今天的人你要不去见一见,恐怕要后悔。”水溶挠了挠宝玉枕在手上的下巴,冲茗烟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自家二爷背起来。
心知宝玉累了之后会睡得死沉,水溶也没担心他会中途醒过来,让茗烟把人送上马车,他打发茗烟同侍卫一同坐在马车前面,便让人驶动马车。
宝玉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好似换了个地儿,而且眼前模模糊糊地有个虚影。
他这是又被仙姑提到了幻境中?
天方夜谭的念头只是一瞬,宝玉眨了眨眼睛,眼前原本模糊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看见自己床前坐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脸上有些圆润,是极讨喜的富贵长相。女子五官端正,长眉杏眼,顾盼生姿,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天生丽质。
最关键的是,她的面容虽有了变化,却与宝玉记忆中的模样差不了多少。
这是……阿姐?!宝玉眼前蒙上了一片水雾,又有些看不大清楚,鼻子也有些酸。他倏地低下头,眼底热热的,像是用热帕子敷过了脸。
几滴水珠不听话地从眼眶滚落了下来,宝玉干脆用手心捂上眼睛,一声不吭地缩了起来。这副抗拒的姿态是在场众人没想到的,女子怔了一会,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哄道:“怎么几年未见,反倒不肯看大姐了呢?莫不是还在生阿姐的气?”
“还是说,”元春拖长声音,“宝玉已经把姐姐忘了?”
“……没忘。”宝玉闷闷地应一声,小心翼翼地扑到她怀里,将她的腰抱紧。熟悉的怀抱又令他眼中一烫,宝玉不再掩饰自己,哭得断断续续,“我……我以为这是梦。”
他怕自己动静太大,吓到阿姐,或者一不小心梦就惊醒了。好不容易才梦到一次,他舍不得。
可是这会手底下是活生生的,温热的大姐。宝玉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收紧手。
元春被他勒得完全动不了,她眼底也有些热泪,只是一直强忍着。现在她也控制不住,眼泪簌簌地往下流。
门口,水溶见到这一幅姐弟情深的画面,忽然扭头就往外走。原本站在他身边的人追出去,故意笑道:“不是你让我千万要把人带上吗?怎么这么感人的时候你反而站不住了?”
水溶摇开扇子,扇了扇风冷静一下。至于某个说风凉话的烂人,他连搭理都懒得搭理。
偏偏男子不依不饶,水溶烦不胜烦,只能反问:“那你跟出来做什么?”
当然是因为看了心疼啊,男子哑口无言,找了个地儿坐上,闷不做声地开始喝茶。
这茶放在外面,早就放凉了。男子也没让人过来换,就着微凉的茶水喝了几口。
水溶一时心烦,他过了会才意识到自己不喜欢见到平时总爱傻笑的小家伙默不作声地哭,偏偏刚才他哭得那么伤心,顿时心里更加烦躁。
明明哭得也不丑,可就是有些莫名地不顺眼。水溶捏着鼻梁叹了口气,回头坐到男子的对面。
他出门在外,用的是化称,身边的丫鬟小厮都称他为“七爷”,唯独水溶一如既往,继续叫他老七。
临时落脚的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