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朝四周望了望,见无人发现异常,立即弯腰走进马车,将帘子放下。
幸好永嘉帝宠她,她乘坐的马车够大,甚至能摆得下一张床。足够容纳她和不速之客。
明溪坐上铺着厚厚褥子的大座,俯视蜷缩在雪白绒毯上的黑衣男人。
男人脸色苍白,嘴角挂着血迹,骨节分明的手指捂着胸口,似乎正在遭受极大的痛苦。
“私闯本宫的车架,罪名可不小,”明溪放低声音,勾唇一笑,“王爷,倘若本宫叫出声,你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襄王额上布满汗珠,青筋暴起。
他一把攥住少女的脚踝,费力地仰起头:“皇嫂忍心送臣弟去死吗?”
“为何不忍心?”明溪俯身挑起男人的下颌。
他和永嘉帝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模样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不同的是,在蛊虫的折磨下,他比永嘉帝少了些男子的气概,多了分病弱的美感。
她虽然看重皮相,但有时候皮相也不是那么重要。
明溪不会忘记,他是如何哄骗泯然于众的苏柳柳,要她为他盗来母蛊;又是如何打着清君侧、诛妖妃的名义起兵,在江朗月的扶持下荣登帝位。
襄王闷哼一声:“皇嫂创办不平学堂,只怕也是为日后铺路。”
明溪装作不知:“本宫不懂王爷的意思。”
说话的功夫,一口咸猩涌上喉咙。襄王连忙扯过黑衣捂住口鼻,黑血瞬间渗入黑衣,消失不见。
难怪雪白的绒毯上一点血迹都没有。他这般小心谨慎,不愧是能在永嘉帝眼皮子底下安稳活着,并且最后成为皇帝的人。
明溪收敛心绪,等待狼狈的襄王开口讲条件。
“来日本王若有幸登基,你便是本王的皇后。”襄王索性撕下伪装,与明溪开诚布公。
明溪想都不想直接拒绝:“把后半生的命运系到一个男人身上,是十分不明智的选择。况且,陛下待本宫会比你待本宫要好。”
襄王闻言低笑:“皇嫂都自寻退路,又岂会不知皇兄不得民心?”
明溪莞尔一笑:“陛下不得民心是他的事,与陛下的孩子何干?”
襄王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她的小腹:“莫不是……”
他的手不由自主握紧拳头。
他不过出去半年,少女的腹中便有了皇兄的骨血。皇兄岂配少女为他从鬼门关前走一遭。
察觉到男人的视线,明溪摇头失笑:“自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李琰!”襄王眉头微皱,“他身患心悸之症,时日无多。待他去后,你又该如何?”
明溪笑了笑:“自然是和陛下生一个,又或是……”
她蹲到他身前,以一种轻佻的态度挑起男人的脸,就像恩客打量楼里的姑娘或是僮儿。
“王爷模样俊俏,配做我的男宠。”明溪戏谑一笑,松开仿佛遭受奇耻大辱的男人。
她认真说道:“王爷十岁便身中子蛊,长久以来洁身自好,也算良家子。”
襄王瞳孔紧缩:“你知道子母蛊!”
他这次潜回京中,正是收到底下人的密报,密报上说可解子母蛊的方士云游至京城。
江朗月劝他不可太过鲁莽,要从长计议解蛊之事。
他被成为废人整整十五年,武功尽废。一朝有望解蛊,哪怕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
没想到那方士徒有虚名,不仅没有解他身上蛊毒,反而驱动他每至月圆之夜才发作的蛊毒。
方士丢下他跑路,他则被民坊里的百姓因害怕连坐而检举,差点折到金吾卫手里。
幸好他解蛊的位置离不平学堂不远。趁守卫马车的禁军一个不察,他钻进马车,这才躲过金吾卫的搜捕。
明溪语气淡淡:“我若是王爷,一定对施以援手的我感恩戴……”
“末将叨扰娘娘,还请娘娘恕罪。”马车突然停下,一道雄浑的男声透过车帘传来。
明溪扫了眼缓缓抽出腰间软剑的襄王,轻嗤了一声。蛊毒发作,别说软剑,就是给他弓.弩都难逃生天。
她端正坐好,腿上搭着一床保暖的绒毯,正好盖住男人的身形。
“百合,”明溪轻唤一声,坐在马车外的百合掀起车帘,迫人的视线落在来人身上,“何事?”
金吾卫士抱拳道:“方才城东民坊有人告发,说有叛党混入,末将奉命捉拿。末将跟随那贼人的踪迹一路寻来,特来告知娘娘,请娘娘务必小心。”
明溪笑道:“本宫没看到贼人。本宫身侧有禁军守护,你们放心去寻便是。”
车帘落下,明溪慢条斯理掀开绒毯。被蒙住的男人得不到空气,苍白的脸都变得红润起来。
收回软剑,襄王忍住子蛊反噬的痛楚,缓缓盘腿坐在雪白绒毯上,拱手道:“多谢皇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