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有句俗话叫“年关难过”, 这说的半点儿不错。
本来大冬天的人就爱生病,尤其是老人和小孩儿, 年底人多事忙,一个不注意,老人家身体挺不住也是常事。
不过别以为大人就没事了。
一到年底,会账的, 要账的事儿就全来了,那要账的人可比什么年兽都可怕多了,关键爆竹还撵不走。
也就是家有余粮的小康人家家里的孩子们过年的时候算是能过的舒服,有好吃的好喝的,有新衣服穿,家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少, 顶多就是串个亲戚拜个年什么的,还能东家西家的混点儿吃喝跟小伙伴玩一玩, 家里大人也能聚在一起喝个酒, 说说家长里短, 算是过年的时候幸福指数最高的一群人了。
还有大富大贵的人家?
听上去肯定是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享不尽的福吧, 其实也不尽然。
单说朝堂上这些个大人们, 看着个个都光鲜亮丽的,大过年的都不走寻常路, 人家都要进宫陪着皇帝老爷一起过年。
地下老百姓仰断了脖子都想象不到那得是多富丽堂皇的景象,都想着有御膳享用, 还有宫里的歌舞可以看, 还能坐在皇帝的家里过年, 那肯定得是跟在天宫里似的那么享受吧。
其实也就是距离产生美。
就算当朝天子看上去是个脾气好性格随和的人,不会让臣子有太多伴君如伴虎的战战兢兢之感,那大年三十地在宫里吃上这么一顿无比漫长、啰嗦规矩一大堆的宫宴也不是什么太舒服的事情。
或者说,其实从头到尾精神都得绷着。
要是放在先帝那会儿,好歹后宫还有人,前面也还有当时还是皇子的当今,也有几个还没有就藩的王爷带着自家的儿女作陪。
地下的臣属们也都能带着自家的家眷儿女一起进宫,好不好的也算是进宫开开眼界镀镀金,再次也能一家人坐在一起,跟同僚吹吹儿女什么的,时间不那么难熬。
可惜,当今不仅没有儿女,后宫更是一座空城,半个妃嫔都没有。
也不是没有臣子对这事儿上谏过,奈何当今从年幼就有身子不好的名声在,又有太医院的那群太医背书,哪个没有眼力价的臣子也不敢拿个没有影子的子嗣跟实打实的皇帝身体相较。
这事儿对皇帝来说原也算是有利有弊。
不过对臣下来说那就是弊大于利了。
当今不收妃嫔,他们想找个能吹枕头风的套近乎都没个对象。
想找个能下注的皇子早早买定离手以期将来图个什么从龙之功,也跟从前的傅宗书一样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等等此类野心都没有可实现的途径。
暗地里一堆打小主意的只能跟没头苍蝇一样乱飞。
明面上也不多舒服,就好像这大年宴,皇帝没家眷,他们当臣子的就不能带着家眷进宫,也得跟着耍单。
没法跟同僚就地取材地吹孩子,要是不想一晚上都绷着神经勾心斗角,那就只能要么扯个谁就孩子的问题商业互吹之类的扯家常,要么就板着个脸作出个生人勿进的样子熬过去。
总之都不好过。
实在话,过去就连高高坐在上头的皇帝都不见得多舒服。
没法子,过去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傅宗书就坐在离御席不远的地方——当然也是当年皇帝初登基的时候扯着“关爱”小皇帝的名号给自己挪的特别席。
皇帝也不得不跟傅宗书还有他手底下那些个爪牙从头到尾地虚与委蛇。
倒不是说多有难度,对柴永焌来说主要还是无聊。
年年都是那么一套磕,等他过了十五之后又多了“什么时候娶媳妇”“先纳小老婆也行”“什么时候纳小老婆”“陛下你该要个孩子啦”之类巴拉巴拉的问题。
听着好像这不是傅宗书,而是他驾鹤西去的皇爹附体了似的。
年年都是这么一套理直气壮义正辞严的磕,柴永焌也年年都是同一套“体弱”的说辞应付。
彼此都心照不宣,圈话说起来没完。
柴永焌早就腻歪透了。
今年可算是清静了。
柴永焌蓦然有一种嗡嗡个没完没了烦人的要死的苍蝇终于被打死了的爽快之感,不仅把应全给他开的小灶给吃完了,还胃口大开地把往年都有些嫌弃太油腻的御膳房出的年菜也给吃了不少。
地下有不少当真心怀陛下的臣子见状都是心花怒放,一个个都撸胳膊挽袖子地准备再次上书劝皇帝广纳后宫开枝散叶的问题了。
不过这都是小问题,相信明天大朝会之后,这些小问题就会被这些看着小皇帝长大的常怀一片慈(催)父(婚)之心的老臣们忘到脑后好长时间了。
是的,明天还有大朝会。
大年初一的大朝会。
一般来说都是走个形式,是一年之中最严肃的大朝会没错,但是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说什么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