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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赈银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沉宴的意思是查出伸手最多的人,其余记名即可。
但往往最贪婪的人,也最谨慎。能找出来的,都不过一些小虾米。
万幸的是,只要是人做过的事情,就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顺着最外线的线索查,也总有能摸到核心的一天。
银止川放出的线人回禀,曾在一件赌坊内,有人见过刻着朝廷官印的赈银。
银止川当日就换了身衣裳,和西淮一同前往。
“朝廷拿出去赈灾的金株,都会在中间穿一颗小孔;银两则在底部印伤‘国祚绵长’四字。”
银止川一面与西淮走入赌坊,一面随口说。
“为官者贪拿赈银之后,都会将银两先行处理,不敢轻易拿出来使用。忍不住流通出来了的,都是一些沉不下气的小虾小鱼。”
赌坊内的人很多,且绝大多数都是大汗淋漓的。
不少人就这么光着膀子,挤在一张赌桌前,大喊着“大大!”“小小!”。
银止川没穿银袍,只着了一件很简单的黑衫,腰间坠饰也都去了,两手空空的进来,低调至极,朴素至极。
西淮穿着一件粗麻缝制的衣裳,但他的气质太过出挑,容色也动人,即便穿着这样一件寻常的衣物,也好似一块掩着锋芒的寒玉。
麻制的衣裳终究过于粗糙,西淮的脖颈与手腕处都被磨得微微发红。
旁边来来往往的赌徒也十分令人讨厌,这间赌坊太小了,挤得人发慌。
不时有人经过,都会难以避免的碰到西淮。
“来我这里。”
银止川见了,将他往怀里拉了拉,道:“小心。”
西淮手腕被银止川往掌心一抓,很轻易地就拉进怀里。
银止川的身形劲瘦挺拔,虽然不是满身肥膘的魁梧型,但是每一寸肌肉线条都充满了力量。单手掀翻一个比他高壮两倍的大汉也不在话下。
西淮被他往怀里一拉,就撞上了银止川的胸膛,隔着衣物,他也能够感受到那种温热,但坚实可靠的感觉。
“就这样走吧。”
银止川叹了口气,道:“今天委屈你了。”
委屈说不上。
来赌场,原本银止川一个人来就可以的。但是西淮不知什么缘故,大抵觉得在府里呆得闷着了,也提出来与他一同走一趟,散散心。
现下在赌场中,拥挤不堪,还充斥着一种酸腐的汗味。
但万幸银止川的身上是干净的,他的怀中有衣袍洗干净后,留下的那种清淡的皂角香。
给西淮隔出了一方安定稳妥的小天地。
“......六博。”
缓慢地在赌场中挪了片刻,总算找到了线人所说的那片赌区。
银止川松开手,打量着周遭。
六博,又作陆博。
是民间一种掷采行棋的博戏类游戏。因使用六根博箸,所以称为六博。对赌时,两人对坐,
每人六棋,局分十二道,中间横一空间为水,放鱼两枚。以吃子为胜。博时先掷采,后行棋。棋到水处则食鱼,食一鱼得二筹。要杀掉特定棋子即为获胜。
是一种类似于行军对垒的对赌游戏。[*注1]
线人在这里发现了赈银两次,只是都没有捉到是谁花出来的。
银止川今日来,准备守一天。看能否发现什么线索。
六博不同于简单的赌局,全凭运气。
它是类似于下棋的一种形式,对入局者的智力与谋略也有要求。
输赢是否,一定程度上也取决于双方技巧的高低。
从这样的一个地方流出赈银,可以说明两件事:
一,这名握有赈银的人并非一般赌徒,他有一定的能力与思考。
二,他很缺钱。
银止川与西淮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安定下来,便开始观察着每一个前来的入局的人。
赌场中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有家中富裕,来赌场小赌怡情的;有家境贫寒,砸锅卖铁痴想着一赌翻身的;有已然成瘾,从赌场老板那里抵了四肢手脚,走投无路了的。
每一天,都有人在这里突然家财万贯,也有人在这里变得一贫如洗。
“一旦上了赌桌,注定有一个人会输。”
西淮看着这来来往往的众人,禁不住道:
“但即便为了这一半的可能性,也有许多人愿意押上身家性命去赌。并且都很有自信地觉得,输得那个人必然不是自己。”
“这是自然。”
银止川说:“这世上只有一种赌局会叫人明知必输,也忍不住走下去。但显然不在这间小小的赌坊里。”
“噢?”
西淮顿了一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