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翎叹了口气,目光空空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秦绎,你也及早从这场大梦里抽身吧。”
抽身,怎么抽身?
然而秦绎想,他看过了红尘册,看到了他心爱的人是在什么样冷遇中长大,怎样怀有希望又绝望地等待着他,而今他知道了一切,却什么都不做,看着他带着一身伤痕离开吗?
“你不用管我。”
秦绎说:“我是自愿的。”
他的眼睛漆黑沉默,像一个执着等待着星辰再次亮起来的小孩——
只是他不知道,其实那颗星辰也许早已陨落了。
夜里,慕子翎睡着了,秦绎轻轻走到他身边。
他看了慕子翎一会儿,而后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慕子翎手心下。
慕子翎的眼珠在薄薄眼皮下微微动了动,秦绎离开后,他睁开眼——
他睡眠一向极浅,几乎秦绎一靠近他就惊醒了。
是一对护腕和两个肩垫。
这次秦绎的针脚比早上更紧密精致,也没有什么拆拉的痕迹,应当是重新做的了。
慕子翎看了半晌,却又重新闭上了眼。
......看来现在的秦绎和当初的慕子翎一样,同样不明白,如果一个人不喜欢你,那么等待再久,也是没有意义的。
.......
秦绎在一个离慕子翎较远的地方独自坐下。他取出一只埙,擦了擦。
天地辽阔,长空寂寂。
秦绎想起立春的那个夜晚,慕子翎和他出来一起喝奶酒。那晚的夜空也是这么漂亮,周围都是喧嚣吵闹的人声。
慕子翎喝醉了,叫住秦绎,然后突然毫无征兆地吻了他。
但是何其可笑,那个时候的秦绎竟然嫌他“脏”,偏头躲过了。
秦绎摸了摸自己的侧脸,眼中浮起一抹嘲讽而落寞的笑。
也许......那本是他们这一生唯一一次亲吻的机会。
他轻轻吹响了那只埙,低婉清浅的音色,在安静无人的夜里,荒凉得就像一片旷野上的百年前的回音。
他身侧摆着慕子翎的小锦袋,和几捧准备拿给慕子翎做护腕却缝歪了线的布料。
秦绎不知道他今天送给慕子翎的那一对慕子翎会不会要,可他已经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为慕子翎做点什么了。
慕子翎似乎已经对他无欲无求。
秦绎坐在辽阔的山林间,望着月亮低低地吹着。
他的神色平静而死寂,就像一棵错过了春季的枯树。
慕子翎无声地听着,他隐约觉得这声调有些熟悉,片刻后,脸上微微浮起一抹无法言说的笑——
多么讽刺啊,曾几何时,他也在乌莲宫和梁成的偏殿里无数次哼唱这首曲子。期待他等的人什么时候能看他一眼。
可到而今,他已经死心了,却是秦绎一遍遍地哼唱着,何日君再来。
“等你愿意跟我回梁成了,我做莲子蒸给你吃。带你去看漫山遍野的山茶花......我把我亏欠过你的,全部弥补给你。”
慕子翎想起秦绎对他说的话,心里无声地想,太迟了:
其实等到半个月后,你就可以给我扫墓了。
他披上衣物,起身靠在树上编制着一个小玩意儿。
那隐约是条细细长长的东西,这几天慕子翎每晚心口疼得睡不着,都会弄。
慕子翎正摆弄到它头颅的地方,就快完成了。
慕子翎用自己泥土给它点了两个眼睛,然后缠到了腕上——
那是阿朱。
只是阿朱是一条鲜红的小蛇,此时慕子翎用的,却是自己的头发。
它和慕子翎的头发一样,都变得苍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