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听见了,立刻紧张地捧起他的脸:
“怎么了?......这是在哪里弄的,这么多伤,摔着了?平燕呢,他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慕子翎的脸上青青紫紫,嘴角破了,额头上还有道磕伤。
刚才灯光暗,云燕王竟一直没有看清!
“......”
慕子翎注视着云燕王紧张的脸,良久,他轻轻说:“......平燕......平燕是哥哥的仆从。”
“父王,我是凤凰儿。”
云燕王:“......”
下一刻,慕子翎就感到抱着他的这具身躯僵硬了一下。
是了,父王是哥哥的父王,父王的和蔼与温情,也是给哥哥的,这轿辇这怀抱,更是慕怀安的专属,他刚才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父王暂时将他误认成了哥哥吧?
只是父王忘了,他有的其实是一对双生子,在王宫里看见了这张脸,还有一种可能是因为遇到了他慕子翎!
他不见天日地躲在乌莲宫最偏僻的角落,所有人都希望他消失,他没有消失,他们就选择性地遗忘了他。
云燕王缓缓松开搂着慕子翎的手,慕子翎却突然叫道:“停下,驾辇停下!”
轿奴顿足,慕子翎跳下车,突然头也不回地朝回跑去,云燕王望着他,眉头皱了起来,却终究没有叫住慕子翎。
月光下,他像一只小兽般朝晦暗的夜里跑去,直到跑到了一个慕子翎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庭院中,云燕王的轿辇再也看不到了,他才停下。
慕子翎喘息着站在空无一人空庭里,云燕王方才拥抱着他传递过来的温度已经全部散尽了,但是慕子翎一点也不觉得可惜或遗憾。
他慢慢朝前走了几步,却又突然抬头看着夜空。
孔雀蓝的天际像一块幕布,静谧地笼罩着大地,一轮孤月悬挂其中,旁边缀着几点零星的星子。
冰凉的眼泪从慕子翎发青的眼角淌了下来,他看着月亮,又低下头,手背不住抹过眼眶。
他的背影看起来还很稚嫩,单薄而消瘦的肩膀却在不住地无声颤抖着。
一线皎白的月光中,他的脖颈显得细瘦而脆弱,好像一把就能捏断。
不久前和幕简那群少年争斗,慕子翎都没有哭泣,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泪却突然好像止不住了。
......可能是他终于意识到,在这个冰冷的乌莲宫,感受到冰冷的,始终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月后,慕子翎失手打碎了慕怀安的长命锁,一手带大他的乳母劝他去找慕怀安求情,慕子翎拒绝了。
他说:“活下来,姆妈,一点也不是件好事。”
瓷白的小人垂着眼,摇了摇头,一点也不惊慌。反倒好像终于等到了解脱的时候。
他最后一次在宫里给娘亲烧了纸钱,从云燕逃了出去。
在那里,命中注定一般,他遇到了恰巧游历盛泱,准备回国的秦绎。
“你喜欢吃莲子?”
烤着篝火的少年郎一边剥着莲蓬,一边低头道:“甜不甜?”
他救起了落水的慕子翎,还将衣物脱给他穿,自己只着里衣地凑在篝火边烤火。
他给慕子翎剥了莲子,整个剥出来的莲芯都给了他。
“你这样漂亮的小孩,出来怎么没有随从跟着?”
他问:“万一被人拐卖了怎么办?”
慕子翎不说话,微微抿着唇,只安静地看着秦绎。
秦绎一直给慕子翎剥莲子,自己却一粒也不吃,慕子翎看了半晌,才终于有些迟疑地轻轻说:“你不吃吗?”
秦绎道:“剥给你吃。”
慕子翎望着他,想,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眉目俊朗的少年。
不像云燕的男子都有点阴气,秦绎五官俊美,模样周正,气质中透出某种养尊处优的从容与矜贵。
和他那几个总是在衣服上绣绿叶和太阳的堂兄完全不一样。
“我父亲是梁成的商贩,不久前我来盛泱替他察看一批商货。”
秦绎漫不经心说:“正准备回去的时候,途径江州,听见有人呼救,就随手救了你。”
慕子翎垂眼捧着莲子,秦绎看了他一瞥,见这小少年闷闷地一个人坐着,好像小小年纪就心里藏着许多事似的。不由笑道:“你如何会落水?”
慕子翎身上披着秦绎的外套,暗红色的软锦缎袍,摸上去干燥又舒服。
有一股淡淡的皂角味道。
“我家里人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就逃出来了。”
慕子翎下巴搁在膝盖上,瓷白的脸颊上映着一跃一跃跳动的小火苗。他低低说:“看见莲子好玩,我想去摘,便不留神溺水了。”
秦绎看着他,觉得这个小人真是可爱有趣,明明长得这样动人,却好像全然不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