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是很令人揪心的,习梁不敢看他,恐怕也是因为心中的恐惧,恐惧父亲会有事,恐惧失去。
习梁没有再说话了,他陷入了那天的回忆当中。当他爸爸被推到病房后,他站在旁边,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护士忙碌地给他爸爸身上安装各种仪器。
他看到爸爸的脑袋被包了纱布,脸色非常差,嘴唇发紫且干裂,视线一路向下,他看到了一个尿袋挂在他爸爸的下身,尿袋里还储存有黄色的尿液。那一刻他心中震动,这个躺在病床上无比虚弱的男人的确是他的父亲。
这些场景,这两天时常闪现在他的脑海当中,极其清晰,让他每一次想起时,都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受。
“没事,那些都过去了,你爸爸现在不是已经醒了吗,会慢慢好起来的。”许原媛安慰他道。
习梁迟钝地点了点头,“我也知道他会恢复的,可是先前那些场景我真的忘不掉,我总是会想起来。我一直以为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没有那么高,可是我错了。当我看到他躺在病床上那种虚弱的样子,我还是很会难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从前的他你也见过,他明明是个身体很强壮的人。我妈妈说他当年在部队时,体能测试一直都是第一。可是他现在却变得这么虚弱,我想不通这样的事为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我也想不通这样的事为什么会发生在我的身边。”
许原媛明白习梁的心理,“生老病死是每一个人都逃脱不开的,我知道我这样跟你说,可能有些轻飘飘,但是我们都要学着去接受它。”因为即使你不接受,那又如何,它还是一样发生了。
习梁没有再说话了,许原媛说的话他也明白,他从小在少林长大,常听师父们讲解佛经。无常迅速,生死事大。何况人生八苦,需得勘破,放下,方得自在。
只是凭他的心性,还做不到这一点。
他轻轻拥住了许原媛,只想此刻稍得慰藉。
许原媛也回抱住他,她希望他能想开,快点儿恢复过来吧。其实她也只是以旁观者的角度,说说一些所谓的大道理罢了。若这事真落到她身上,她决计做不到坦然接受。
“别想了。”许原媛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这晚她是和习梁一起在一张床上睡的,起初她怕习梁会失眠,还想着给他唱唱摇篮曲。可转念一想,她那唱歌技术还是算了吧,唱了可能会让习梁更加清醒。
不过还好习梁并没有失眠,躺上床很快就发出了均匀平稳的呼吸声,显然是睡着了。她见状,也闭眼进入了睡眠。
睡到后半夜时,许原媛突然惊醒了。
其实没有什么噪音,只是她可能是睡得不太踏实,突然就醒了。这一醒,便发现习梁并不在身边。
床尾好像有灯,许原媛支起身子看了一眼,还真是,书桌的台灯是开着的,习梁就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许原媛忙起来,放轻了手脚,走过去,站到习梁背后,才看到他在做什么。
习梁正专注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东西。
许原媛仔细一瞧,看到习梁正在写的一行文字是“众病悉得除身心安乐,家属资具悉皆丰足。乃至证得无上菩提。”她读完这一句,琢磨了一下,这好像是佛经啊,敢情习梁大半夜不睡觉,是在抄佛经给他爸爸祈求平安啊。
似是察觉到身后有人,习梁回过头,看到许原媛,道:“你怎么不睡了,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突然醒了,你呢,你在抄写佛经吗?”许原媛问。
习梁点头:“是,我在抄药师经。晚上睡不着,就索性起来,抄写经书。”
许原媛轻轻叹了口气,她拍拍习梁的肩膀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早点儿睡吧,不要太累。”
习梁听她的话,放下手中的笔,和她回到床上。
已经入秋了,夜里凉,许原媛给自己和习梁盖好被子,她轻声道:“睡吧,如果你确实担心,明天我帮你请假,你直接去医院看你爸爸吧。”
“不了。”习梁道,他妈妈让他回学校上课,说如果有事才会让他过去。何况医院有那么多护士,还有妈妈姐姐等等亲戚在,是不需要他去照顾的。
既然如此,此时也确实不早了,许原媛也有些困倦,道:“那就闭上眼睡吧,好好休息。”
第二天一早,许原媛醒来后,一看床头的闹钟,竟然已经八点了,习梁不在她身边,看来是已经起来了。
她昨晚睡觉没有脱衣服,这会儿就直接爬起来,准备去洗漱,一打开卧室门,就闻到了米粥的香气,习梁已经把饭快做好了。
她洗漱完,就去了厨房门口,习梁正在盛饭,他早晨煮的是蔬菜粥。
许原媛奇道:“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还是老时间。”习梁把盛好的饭碗递给她。
许原媛惊讶道:“你该不会早上依然去锻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