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年,当初九龙夺嫡的天皇贵胄们大都垂垂老矣了,可是他们的精神都还不错,而据海外传来的消息,最年长的直亲王和理亲王也活得好好的,只是老了脾气臭,那抡起拐杖教训儿子、孙子半点也不含糊。
诚亲王胤祉是留在大清的兄弟中最年长的一个,接到太监宣召,他皱眉迈着方步到了宫里,一边奇怪着老四怎么今年冬天反常地回了宫,一边寻思着这宣召所为何事。
一到养心殿外,胤祉抬眼一看愣了愣,怎么十五以上的弟弟们全来了?莫非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他低头过了一遍近来得到的消息,海面上没战事,朝中也没大动静,打从雍正元年起就一直没消停的十四弟他们也都习惯了,没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啊,为何向来在南方窝着的九弟竟然都在这了?
“见过三哥!”看到来人,恒亲王率领弟弟们问了安。
“不必多礼。”胤祉态度和气地回了弟弟们的礼,不禁问道,“可知是何事?”
大家很有默契地看向怡亲王胤祥,意思再明白不过。
胤祥嘴角抽抽,他确实和四哥亲近一些,但是也别都这副表情好不好?他两手一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哥哥们别这么看着我,我也迷糊呢!”
“你不知道谁知道?”惠亲王胤禟凤目一横,反口说了这么一句。他从雍正元年起就忙着建立他的商业王国,日本那块的事正看好呢,却突然被传了回来,最郁闷的是还不知道为什么,当然看谁都不顺眼了。
“我……”胤祥难得返老还童一次,眼看着就要梗住脖子杠上了,这时又来了一人。
康熙裹着大耄衣裳、带着暖帽大步而来,引得那边围成团的儿子们纷纷站好行礼,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平身,进去吧!”
兄弟数人互相看看,不管心底是何想法,均整了整表情跟着已经向里面走的皇父而行。
养心殿东暖阁,侍立在门口的太监们向康熙及一群王爷们请了安,打起帘子迎了主子们进去,而后极有效率地上了热帕子和茶水点心,一切准备停当就全部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一时间,东暖阁内寂静得只能听到自鸣钟的声音,康熙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反常地没有选择主位,而是挑了张宝座下手第一的椅子,虽然得了允许,可是与他同样坐在两溜椅子上的王爷们,真是心中惴惴啊!
和太上皇平起平坐?
一想到这,胤祉兄弟几人就觉得心头突突直跳,连脑门上都凉嗖嗖地,别说皇家了,就是寻常人家,也没有老子和儿子平起平坐的,这是……怎么了呀!
帘子再次被打起,进来的却是胤禛如今的三个嫡出子女。
待一番行礼问安后,惠亲王胤禟突兀地开了口:“颜颜,你阿玛呢?把我们兄弟叫来,就为了让我们干坐着?”
一身贝勒常服的默默眸光骤冷,如剑一样刺了过去,东暖阁的气氛瞬间陷入了紧张。
过了大半辈子的兄弟数人脸色微变,特别是胤禟,神情已经变得严肃冰冷,如果稍有半点刺激,只怕当场就要爆发了。康熙睁开了眼,他感受到了一丝丝杀气,不是警告人的那种,而是确实有杀意的杀气,他神思复杂地望向那个流露出这种气息的孩子,幽深的眸子里有忌惮有阴沉,有欣赏却也有憎恶。
颜颜侧身一挡,隔绝了默默投到胤禟身上的视线,在座之人顿感轻松,方才那种危险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尽管他们不想承认,但是心底劫后余生的庆幸,却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
“默默,叔伯们并不知情。”颜颜如画的眉宇深深皱起,这些叔伯中有她最亲近的九叔、十叔、十三叔,她决不容许默默胡来。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默默讥诮地勾唇,漂亮的眸子里既有讽刺也有深深的悲凉。
弘冕看到姐姐神色僵住了,暗地里叹息一声,伸手扯住了与姐姐对峙的兄长:“哥,坐吧!”
默默闭了下眼,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到主位前撩衣跪了下来,那挺直腰背的模样,和年轻时的胤禛极像,却又多了三成的翩然之气,五成的不可亵渎,剩下的满满的全部是哀伤。
众亲王们表情又变了变,眼看着颜颜和弘冕眼底一震,也走过去跪到了默默旁边,那涌上来的猜测竟杂乱得无法梳理。
姐弟三人跪在那儿足有一盏茶的工夫,东暖阁里的气氛也沉寂了那么久,就在这压抑感还会增加的时候,从东暖阁最里面传来了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片刻后所有人等待着的胤禛终于出现了。
帝王常服、金冠束发,身形修长的胤禛神色漠然地打横抱着个偎着白裘的人走到了主位上,很温柔地放下了怀中人,这才转身给康熙请安行礼,而后他不顾还有旁人在场,脱靴上榻将那人再度抱着放到了怀中。
康熙闭上了眼,不知是不忍再看还是不愿再看,在座的即使是胤祥都一脸震惊,显然,他们无法想象这个人是那个冷面、不苟言笑、重规矩的老四。
“是朕特地叫兄弟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