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然回神的康熙抬眼望去,心中顿时大痛。明黄色的衣摆一晃,他起身几步走到胤禛面前,伸手按住了椅子扶手上的那只手,察觉到了手掌下传来的瞬间惊惧,以及冰凉如石的触感。康熙嘴唇紧抿,用干燥温热的手掌牢牢覆在胤禛微带颤意的手上,等到总算恢复点温度后,有力的胳膊将尚且年青、还未长至成熟的儿子拉到怀里,轻轻地、坚定地轻拍着他僵硬的背。
“对,我们爱新觉罗家不会出现这种局面,胤禛,朕保证!”
靠在康熙怀中被皇父安慰的胤禛,嘴角嘲讽地扯了扯,这话哪里有可信度?若是不会,上一世的他怎么会活得那般艰难?皇阿玛啊皇阿玛,你明明尝过了皇玛法独宠荣亲王带来的委屈,缘何还是重蹈了覆辙?你的一腔爱子之情全部给了太子一人,说是慈父情深,可是对于他们这些其他的儿子来说,未尝不是残忍无情啊!
“胤禛,朕要你忘掉听过的司马家家史,那些跟你没有关系,万不可陷入其中自苦,知道吗?”康熙抓住儿子的双肩,郑重地叮嘱道。
清俊的脸庞露出来,胤禛第一次看清了那双熟悉眼睛里,显而易见的怜惜之情,他明白,皇阿玛的意思是不想他被司马家惨烈的家史影响,可是听过一遍又讲过一遍的他,如何去忘?
想到密报中德妃对这个儿子的所做的事,康熙越发心疼胤禛了,当年也是他将胤禛交给了敏容抚养,若非如此,或许德妃会像待小十四那样待老四。他一直觉得没有额娘的胤礽最需好好疼爱,却原来他的胤禛比胤礽还不如,即便有个亲额娘在,却反过来倒要被亲额娘算计。
“皇阿玛,徽音走前留下了一句话,她要人传话给儿子,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无用的!’儿子……儿子不懂,她今日为何如此突然地……”胤禛伸手捶捶脑袋,仿佛怎么也想不明白似的。
是因为德妃对颜颜下手了,所以触怒了徽音。
康熙拉住胤禛捶头的手,好像面前的还是年幼的儿子一样,他叹息着摸摸胤禛的头,声音舒缓地道:“胤禛,此事与你无关,是因朕之故,你回去好好休息几日,那个丫头既然去了小汤山,且先不要管了。”
还是瞒了他吗?胤禛明白,皇阿玛这是不想他知晓德妃所为后痛苦,可是这点爱护之情,他也仅仅感念了片刻,终究淹没在心底深处了。
“皇阿玛,那儿子先回去了,如果徽音的事需要儿子做什么,皇阿玛尽管吩咐儿子。”
康熙点点头,满意于胤禛此刻的行事,虽然他并不清楚关于徽音的事,也不曾多加询问,可是却没有因此而退缩,甚至肯替父分忧,确实是个周全稳妥的。目送儿子出去,片刻后李德全进来奉茶,康熙淡淡地问道:“老四出宫了?”
“回皇上,奴才看着四贝勒往永和宫去了,应该是给德妃娘娘请安去了。”李德全老实回答,看到坐着的主子摆了摆手,这才退出去。
康熙抿了口茶,放下茶盏后看着桌上的密报冷笑,亏得胤禛经了司马家家史的刺激后,还不忘去给她请安,德妃就是这样待老四的,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还真是内容丰富呢!且不说这次徽音的女儿遭遇毒手,之前就已经有过多次了,他倒从不知,皇家的包衣奴才也敢如朝堂上一样抱团成党,德妃,那副温雅柔顺的样子,可是骗了不少人啊!
“徽音还是徽音,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决定权在您手中。”
这是谷嬷嬷转述的原话,康熙清楚,他必须表态,否则……徽音就准备出手算账了,到时候他更不好控制局面。
先不管康熙的心思如何,出了乾清宫的胤禛,走在通往永和宫的路上,神情早已恢复如常,容色清淡而气质冷冽,完全不见乾清宫里的失态模样,他想到即将要请安的额娘,眼底掠过饱含兴味的讽刺。
本来重生后,他就打算早日在皇阿玛心中埋下刺,德妃,他的亲额娘,这辈子她休想再伤到他,休想!谁能料到,多了一个徽音,还在康熙四十年铺下了这么一块踏板,他不顺势而为引得皇阿玛注意德妃就怪了,如今只要他表现得越孝顺,皇阿玛必定越加讨厌德妃,甚至于从现在开始,无论德妃做了什么,皇阿玛都将是一清二楚的。
失了皇阿玛的喜欢,德妃,你还剩下些什么呢?
康熙四十年五月里,四贝勒的侧夫人携女至小汤山养病,就在她离开的三天之内,乌喇那拉氏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陷入有史以来最头疼的一次后院之争中。先是宋氏看过二阿哥后,李氏状告宋氏有意害二阿哥,若非她身上的香味对孩子不好,二阿哥怎会啼哭不止,连奶都不吃了。可是问过宋氏后,宋氏喊冤,说那香味是在花园里碰到武氏时,武氏假借摔倒抹到她身上的,但是叫来武氏一问,武氏也叫冤,说摔倒是意外,至于那香味是郭氏香囊上的,她是被郭氏引诱后才沾来的,不是她自己的。
好嘛,再往下查就更精彩了,郭氏的香囊是从陈氏那得来的,陈氏又说香囊的料子是耿氏那讨来的,最后问了耿氏后,耿氏胆怯懦弱地说,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