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可的语速不急不缓,声音也不太大,带着糯糯的鼻音。
就是一个普通的可爱小姑娘日常说话的样子,甚至听不出她有在跟人争执的意思。
她仅仅是陈述,连半点激动的情绪都没有,似乎根本不在乎别人会不会信服。
但在场的人没一个敢怀疑她的话。
那个出言不逊的女孩先前一脸的嚣张气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颓唐地被按在椅子上。
她一开始只当这位弱不经风的易太太是她最看不起的那种温室花朵,借着酒劲儿壮胆,想发泄一下最近的各种不如意。
而在她咄咄逼人的为难下,对方语气淡淡的几句话一出口,高下立见。
眼下已来不及后悔,除了自惭形秽,她更多的感受……是恐惧。
一种深深的恐惧。
因为此刻,刚才她们对话中提到最多的那个人,正静静地在周可可身后站着。
毫无察觉的周可可说完后,发现他们都没声音了,一个一个都呆若木鸡地朝着自己的方向看。
表情高度一致,眼睛瞪圆,嘴巴微张,那似乎不仅仅是惊讶,而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她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
是刚才说得太狠了?
周可可认真反思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也没有用到太过分的词语。
她想还是算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就足够,再这样对峙下去,只会引来不必要的围观。
“袁满,我们走吧。”周可可拉起袁满,刚后退一步,就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她回过头,登时愣住。
……
“易先生?”袁满正在心里为周可可打抱不平,满肚子都在盘算回头怎么解决这件事,一定要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一看正主来了,她憋住欣喜,暂且稳重地稍稍靠近人,对着他低语几句,先简单明了地告上一状。
众秘书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更别提易寻淡漠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的时候,几乎是人人都打了个哆嗦。
哆嗦的同时,也恨死了他们当中这个没有酒品的惹事精。
本来是个喜庆的日子,大家不用加班,一起穿好看的衣服,喝喝酒说说笑,再分分奖金,人人心情都很好。
她偏挑这个时候得罪易总的太太,恐怕还要拉他们整个秘书部下水,跟着一起倒霉。
“你处理吧。”易寻没再多看那些秘书一眼。
袁满颔首的同时,他揽住了还在不知所措的周可可的肩膀:“走。”
周可可木然地被带着离开,表面还算镇定,脑子里早就乱成了麻。
此时此刻,她心中苦苦思索的只有一个问题。
易寻是什么时候来的?
纠结着这个问题,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慌。
他在后面听了有多久,她刚才说的话,该不会都被他一字不漏听去了?
想到最后那句喜欢不喜欢、结婚不结婚的,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好想消失……
好想、好想、好想消失啊。
“吓坏了吗?”进了电梯,隔绝了嘈杂,男人看她仍然死死咬着嘴巴,柔声关切道。
易寻抬起修长的手指,想在她脸上轻柔安抚,却感觉到她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了起来。
“没事了。”他笑了笑,手正要继续放上去,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到了楼层。
周可可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一把把他的手推开,扭身冲出了门外。
易寻跟进房间的时候,洗手间的门已经从里面上了锁。
半天没等到人出来,也听不见什么动静。
“咚咚咚。”易寻敲门的声音很轻,叫她的声音也很轻,“可可。”
周可可在里面脸红红的,手足无措,一声不吭。
听到他问“你怎么了”,也是把嘴巴咬得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开开门,出来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他在哄她,外面的声音分外温柔,落在她的心尖上最软的地方。
似乎是隐约体会到了她的心理活动,易寻迂回地道:“没关系的,我们不说刚才的事。”
“我向你保证。”他补充。
易寻从来没有一下子说过这么多哄人的话。
印象里用这个语调跟人交流,还是几个月前的家宴上,面对舅舅家那个不到三岁的女儿。
他搜刮尽了脑海中的词汇。
依旧足够耐心。
“可可,我在担心你。”易寻说。
门终于在这时打开。
表情还有一丝慌慌的女孩从门后小心翼翼地出现:“易寻。”
“到这里来。”